” 四娘把嘴一瞥,“休得问她,我想起心里还恨呢!” “怎的?”箫娘把脑袋凑拢。 “还怎的?说起我牙根就痒痒!上回往息奈庵去,我儿是如何落的河?起先我只顾着他呛着凉着,后头才问他,他说是一个男人哄他往河边去,口里骂了我们娘俩一场,又把他丢在河里!这满南京,能这么恨我们娘俩的,除了她,还有谁?我告诉老爷,老爷把她逐回娘家去了嘛。” 箫娘暗笑不迭,面上跟着把那三娘埋怨一通,“这三娘也是,何苦起这坏心?纵然膝下无儿女,这家里谁亏待了她不曾?人呀,还是要晓得知足才好!” “她要有你这样懂道理就好囖,自作孽不可活!嗨,我也随她去吧。” 四娘“宽宏大量”一番,适才回谈话锋,“亏得那日在息奈庵遇见你们家泠官人。泠官人现在我家你晓不晓得?” 箫娘吃着瓜子,嗑哧嗑哧的,“晓得,噗、我等着他散了学,与他坐了马车一道回去。他在贵家,还如不如意老爷太太们的意呢?” “没话讲!我们家老爷,满嘴里直赞他,说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还要用他呢!”四娘星眼流动,凑过脑袋,“我说,你们泠官人二十冒头的人了,还没定亲?你虽不是他的正经娘,可也算个长辈,怎的他的婚事,你竟放着不管?” “休得要说,我们泠哥儿那个脾性,您老也摸着些,且不说眼前没钱没势的,就是混个一官半职出来,那有些家世的人家,哪里舍得把闺女嫁给这么块硬石头?!” 说到此节,箫娘丢下一把瓜子,语调不由得放缓柔: “我们泠哥儿呢,是个好的,只是外头人看他成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不晓得他。我告诉四娘听,不是我夸口,人才您是瞧见的,这世上哪里还寻得出第二个?也没那些坏习性。别瞧他老子那副德行,泠哥儿可是不赌不混。成日在家,不是看书,就是作文章,也没那些个狐朋狗友,只与我们隔壁的何小官人要好些。” 这世上的男人,什么没有的尚且胡混,何况席泠这样才貌双全的? 一席话听得四娘春心漾,心内只想这是天上人间难得的好人,愈发悸动,“这是你的不好,他男人家一时想不到,你也要替他想着啊。难不成放任他二十出头的年纪,连个女人也不晓得滋味?说出去,人家要笑的呀。” 箫娘是各门另户里常走跳,谁家偷汉子的、养老婆的瞒得住她的眼?冷不丁听四娘说起这男欢女爱的事情,不免提起心来,别眼暗窥。 只见妇人眼波含情,面带桃花,又转着弯探听席泠的事情,显然是芳心微动,想他的账呢! 哪里就窜出股酸气来,涌上箫娘的心肺,只恨不得泼口骂她一番才好!又屈于人屋檐底下,不好撕这个脸面,心里愤懑又难出。辗转半日,便想着要坑她一笔出气方罢! 于是乎,她把眼转一转,空叹,“您这话有理,可我上哪里给他找女人去呢?我们家就住在秦淮河临岸上,追他往窑子里去,他也不去,叫我哪样法子?” 正中了四娘胸怀,忙勾着脑袋低声羞笑,“大约你们泠官人不爱那起唱的卖的。这事情,你交给我,我外头认得个年轻美貌的媳妇,汉子常往外头跑,她久困家室,正有些……” 两人一对眼,箫娘顷刻领会,这“年轻媳妇”可不就说的她自家嘛。 她点头应下,“哟,那我还要谢四娘呢。我年轻,纵然心里挂着这个事,到底不好当他面直说。” “还与我客气什么?你只告诉我,你们泠官人素日喜欢吃些什么、穿些什么,我告诉那媳妇,叫她摸准了泠官人的脾性,两个人不就好了?” 箫娘肚里不知翻了她多少个白眼,嘴上胡诌了些话应付。四娘只当得了什么纶音圣旨一般,一一记在心里,成日奉承讨好席泠不题。 只说两个各怀心思,谈谈讲讲,莺声燕语,喧哗得轻蝉浅起,金乌正悬。 这时正是柏仲归家来,打发人到书房请席泠。正屋里摆上酒饭,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