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及笄之女,私下跑出去和一名男子见面,还是与儒家礼节相悖,而且看裴姝的这个态度,显然也已经是意有所属的了。 “你真心钟意那位阎校尉?” 裴潜揉了揉眉间的穴道,最后选择直接地询问。 裴姝看着兄长的动作,心知自己决定的这一件事情,对于自家兄长、自家的家族而言,压力何其之大。但她还是没有犹豫,坚定地说道: “中平四年秋,姝于右扶风遇险,就是为他所救,去岁再遇于闻喜,相交之下,姝钟情他姿貌丰伟、器宇轩昂,也钟情他扶危定难、挽河东北境战事于将倾之志,以妹度之,堪称世间之伟丈夫,胜往日所见才俊之士多矣!” 裴潜收敛瞳孔,对裴姝的赞誉不以为然。 “功高德薄,非处事盈久之道。此子虽在河东有扶危之功,可其在河东士民舆论之中亦是毁誉参半,有擅杀无辜之嫌,亦为诸家大姓所恶,择偶之事,不可不慎思!” “疑行无名,疑事无功。且夫有高人之行者,固见非于世,有独知之虑者,必见敖于民。寻常之言,不足为虑,观其行事,安河东者,必此人也!” 看见裴姝再次对阎行的才能和前程言之凿凿,裴潜动了一下嘴角,没有再直接开口质疑,裴姝识人的眼光,从小就异于常人,连裴潜有时候都不得不甘拜下风,他瞥了一眼自家妹子脸上的坚毅之色,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另一层忧虑。 “纵然此子有安定河东之能,但其出身西凉军中,我等终须顾及家声,为族中计,不得不慎重择之!” 西凉军虽然目前还控制着朝廷,但朝堂中反对董卓的政治暗流一直在私下底涌动,裴茂和裴辑就在朝中任官,裴家自然也对朝中的风吹草动有明显的嗅觉,在裴潜看来,和如今看似还炙手可热的西凉军扯上关系,无疑就是在为家族的前程带来不测的灾难。 “此事小妹早有想过,也曾用言语试探过,阎君此人,观其行事,明见世事,有胆有识,又心系苍生,允文允武,当不是董逆暴戾之徒。” 裴姝的话虽然很有价值,但却不能彻底打动裴潜的心意,这士族婚姻,又岂能够草率择人,家声、门户、官途等等,无一不是要慎重考虑的。 裴姝看着兄长神色的微妙变化,也知道了自家兄长的处事风格,她并不着急,端庄地朝裴潜拜了一拜,口中说道: “近年来,国事艰难,中原板荡,河东城邑亦有兵戈之祸,小妹常见两位兄长为家族兴衰之事夙夜忧叹,姝虽一介女流,又岂敢不顾家族重事。小妹择偶,此私情也,族中兴衰,此要事也。择偶之事,兄长心有疑虑,还请先暂且搁置,姝愿禁足受罚,以避他人之口,而明日与阎君之会面,事关北境战局及十万生民存活,为河东计,为家族计,还请兄长一定拨冗与之相见!” 裴姝的话恰到好处地戳中裴潜的心思,听到自家妹子的这番话,裴潜不由微微动容,目光也变得柔和,有些感慨说道: “庭有芝兰,家门之幸。明日我自会见他一见,四妹能想到这些,为兄心中欣喜,但为家族计,还要先委屈你了。” “那小妹就先谢过兄长了!” 裴姝一如往日的端庄贤淑,又朝裴潜拜了一拜,才起身退出厢房。 此时房中只余下裴潜一人独坐静思,西斜的光线从窗外投入,将他的纹丝不动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看着自己的影子,想着家族的气运和明日那位裴姝青眼有加的来客,少年老成,操持家业的裴潜微微眯起了眼睛。 如光如影,祸福相依。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