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李殉是谋逆,本就是罪犯,但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他手握无上兵权,又手段残暴,无人敢提出异议。 祭祀过神鼎后,李殉因为礼服损坏之事坏掉的心情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甚至在心底冷笑,如今皇位是他的,平安公主也是他的。 他愉悦地拉着平安往皇位上走,然而到了崇明殿中,她脚下却忽然生了钉,怎么也不肯往前走。 李殉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再出幺蛾子,蹙起眉头。 “你听,”平安笑起来。 除了外面乐器的声音,文武百官皆是肃静,李殉不耐烦,“什么?” “你看。” 平安转过身去,从崇明殿往外看去,无数密密麻麻的兵士涌进来,举着武器,杀气腾腾。 那是李殉手下的兵,不过只疑惑了一瞬,他很快身体紧绷起来。 如此浩大的军队,没有他的命令,怎么突然来到了这里,又为什么没有人通传? 李殉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试图找到领兵之人,不料身后传来刺痛,他脑子空白片刻,回过头,只见平安手持利剑,拼尽全力刺入了他的心口。 李殉犹自反应过来,抬脚想要把她踹开。 但今日是登基大典,他又自忖人在身边,量她也逃不出去,所以没有给她囚困住她的手脚。 身后突然有人冲出来,举着长刀朝他袭来。 李殉因此倒在地上,生生挨着刀剑。 他看清了那人,竟是丞相府中,一直没怎么出现过的沉折。 倒都是故人啊。 因为事发突然,纵然武功高强,也无法抵过这么不要命的砍法,他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痛过,浑身血淋淋的,不远处是还没有来得及坐上的皇位。 李殉手指动了动,混乱目光下,只看到平安公主被沉折半搂在怀里。 他突然咬牙想要给出致命一击,却发现身上什么力气都没有,只有越来越多的血淌出来。 沉折冷眼看着他,“你觉得靠残暴的手段就能取得天下吗,未免太看不起众人了。此次出兵公然要剿杀你的军队,正是你手下最信任的一位副将。” “虽跟着你上刀山下火海,做尽坏事,但权利欲望永远没有沟壑,既然你能反,别人为什么不能反?” 李殉想起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边,性格秉性很好拿捏的副将。 沉折没有多说,拉着平安公主的手,往外跑去。 这个时辰,天光大盛,照进崇明殿,他们的身影那么般配,在杀了自己后决绝地跑出去,仿佛再也不要回头般。 枯萎的花变成了腾飞的鸟儿,重新焕发出生机,她亲手斩断了和李殉相缠的命运。 真是叫人可恨啊。 李殉的身子在地上动了动,想要追上前去般。 他嘶哑的喉咙里,吐出一串血沫。 “回来……” “你给我回来!” 纵是暴怒,却无一人理会。 他又想爬去高高在上的龙椅皇位,那是他毕生所求,身子像蠕虫一般,却怎么也爬不过去。 “杀掉李贼,还大沧明君!” “李贼罪该万死!” 乌泱泱的人冲了进来,不知在已经咽气的李殉尸体上补了多少刀,总之稀烂。 有人带走了他的头颅,有人带走了他的胳膊。 这是战利品,是推倒李殉统治地标志! 每个人脸上都是狂喜。 “李殉,我诅咒你,事与愿违,众叛亲离,不得好死,万人唾弃!” 鼓膜仿佛被敲打着,九色鹿残忍的诅咒一一应验。 叁日后,皇城郊外。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出来,这里有家店,专门卖一种口感特别的果子,害怕出了京城再也吃不到,所以最后再买点。 男子穿着青白的衣袍,身姿瘦弱,温文儒雅,提着一大包果子,上了马车。 他掀起帘子,满眼欣喜。 坐在车内的女子,着了同色衣衫,披着件杏色披风,转头时蝉钗微动。 “你回来了。” 沉折也坐下来,握住她略微冰凉的手,“嗯,我们走吧。” 平安欣然,“好。” 从此山高路远,再不入京城。 纷繁俗事,皆为过往。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