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那段老爷吗?” 甄钰改变脸色,慢慢扬起头,对着月亮,一双圆溜溜的眼眯成了一条缝,“日历上说,二月初七,诸事皆宜,犯杀人之罪,可吹隐灯,多好的日子。” “一定要杀吗?”阿牛犹豫着问。 “你怕?” “不是。” “那你是在可怜他们?” 阿牛沉默着没说话。甄钰走到阿牛面前,注视他的眼睛,说:“她死的时候头与迭石齐,臂带长寿线,吃饭不知饱饥。” 说到这儿,甄钰情绪上来,心痛如刀割,蹲在泥土地里,后头的话断成一个字,两个字的蹦出:“若不是段家的陷害,姆妈与娘姨也不会成妓,她现在应该和我一样活着。别人都以为我们甄家成了堂子后凹上顾家有多风光,我倒想将这风光拱手送出去。每当我想着这些人还活着,我便打恶心。这辈子他们不死,就是我死。反正我这条命也是捡来的,即便是我死,也得拉几个人陪我一起。” 甄家破产一事不足以让甄钰动起杀心,家破人未亡,一家人在一起尚能东山再起。可后来姆妈娘姨成妓,爹爹甄慈一齐死去,甄慈又是为自己而死,甄钰如何能安静过剩下的日子。 阿牛蹲下身去,甄钰哭得泣不成声,眼皮浮肿泛红,她胡乱用袖子擦泪,把眼皮上的胭脂都擦得一干二净。 阿牛盯看那一颗鲜少见天日的痣,仿佛能感受到甄钰悲痛的内心,不禁也哭出来,说:“姑娘误会,阿牛不是可怜他们,阿牛是心疼姑娘,所以阿牛会一心帮助姑娘,就算事情败露阿牛也不会让姑娘受一点苦,阿牛这条命就是姑娘给的,从今日起终于可以报答姑娘了。” “我只要那些人死。”甄钰冷声说道。 “阿牛知道。” …… 第二日一早,甄钰肿着一双眼睛回公学。门首的大爷见她回来,看见她红肿的眼皮,昨日里酝酿的一番教育的话一并打乱吞回了肚子里。 他一边开门,一边开玩笑:“侬是年级拿摩温伐?快考试哉,怎还敢赖学?蛮皮得很,一点也不利腮。” 甄钰怔怔想大爷为何要问她是不是年级的小蝌蚪,想到后面才想通,大爷是在问她是不是年纪第一。 拿摩温即是number?one,大爷舌头打结,真是一点也听不出说的是洋语。 甄钰心情好了些,眉眼微挑,说:“是number?one啊。” 这话既承认自己是年级number?one,又纠正了大爷的口音。 “我说个就是拿摩温,会变成青蛙个拿摩温。”大爷不承认自己洋文说的不好,硬嘴解释。 门只开了一边,甄钰方要走进去,大爷却把门关上,朱红色木门重重一关,只听里头有个男人说:“这几日有个西洋博士来公学见校长,姓顾,叫什么waiting?不对好像是William,总之到时候侬可别和以前一样,遮人家路,晓得没?” 大爷笑回:“晓得晓得。” 那男声是公学里的主任徐万强的声音,甄钰庆幸自己晚了一步进门,否则赖学被抓到的后果,就是写上满满几页的检讨书,还得用洋文写,检讨书的格式也得按着洋格式写,犯人得很。 徐万强又问:“这几日可有学生赖课?” 就这简单一问,大爷惊出满身汗,把门从里头锁上了,抖着声音回道:“没有没有。” “方才为何开门?” “小瘪叁来敲门,我开门骂个几句。”大爷用力咳嗽,当着徐万强的面,对着门,梗着一截青筋凸起的脖子,嘴上就是一通乱骂,“娘个小瘪叁,必定倒路死,叩叩叩,去地府叩去。”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