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跳跃在扶疏的枝叶间,穿过无尽的空寂,最终驻足在那个寂寞的堂屋门前,将里面那人的影子不断拉长。 远远遥望,就像是谁的灵魂在挣扎着被寸寸撕裂。 但那个背影依旧岿然不动,没有一丝摇晃。 寂静,悄无声息。 没有一个人来过问,他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直到夜幕降临,庭廊点起了灯笼,才终于有人走到他面前,语气不善地说:“主君命人给你安置了客房,随我来。” 侍从说完就走,一刻没等沉寒。 他跪了许久,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强忍膝盖的巨痛,赶紧追上侍从的步伐。 侍从没走明路,一直带他穿梭在隐蔽的小路里,一片漆黑里,唯一的光源便是侍从手上那个昏暗的灯笼,沉寒好几次被丛生的花刺划到,不过那点刺痛他忍受得了。 “狸奴——”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吓了侍从一大跳,他猛地站定,伸手挡住了后面沉寒的步伐。 是个女子的声音,又脆又甜,让沉寒想到了苹果。听起来年岁不大,应是养的猫儿跑了,此刻在草丛里找猫呢。 “狸奴—— “狸奴你在哪里?” 她的声音越来越近,虽然光线幽暗,但沉寒还是能看出引路侍从的脸色不大好,他应是认得那个找猫的女子。 在沉寒以为她就要看到他们的时候,远处隐隐传来一声猫叫,女子惊喜地笑了一声,听脚步声是跑远了。 侍从松了口气,拧眉瞥了瞥沉寒,欲言又止。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提起灯笼继续往前走去,沉寒依旧顺从地跟着他,也不多言多语。 他们继续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所过之处越来越荒凉,庭廊陈旧,连灯火都没有了。 走过一个废弃的池塘,前面一个破旧的院落出现在视野里,沉寒知道自己的落脚处应是到了。 侍从走到院子门口,茅屋荒野破旧,也没想着进去,他对沉寒说:“喏,便是此处了。” 沉寒一语不发地走进去,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你便先在这儿住着,每日会有人给你送来膳食,”侍从默默退步,意欲离去,“切记莫要随意走动,你如今的身份不清不楚,若被他人发现,主君也保不了你。” “那叁小姐……” “主君尚未吩咐,你就不要多问。”侍从丢下这一句就离开了。 陷落在黑暗里的沉寒却松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破旧的茅屋,只能将就着住一晚了,明日白天再收拾罢。 钱真换上素白的寝衣坐在寝阁里看书,门外的侍从敲了敲门,低声道:“主君,当家娘娘回来了。” “厨房的银耳燕窝汤熬得如何了?”他放下书去拿外衫,却听到侍从继续说,“汤是熬好了……只是……” 听到侍从支支吾吾的话语,他闭上眼,扶着衣架,神色不明,“去哪个阁寝了?” “孙侧侍的致蒙阁,”侍从赶紧说,“小人给娘娘说了主君有事要与之商议,娘娘却说明日再议。” 钱真默了默,淡淡吩咐:“退下罢。” 他慢慢走到铜镜前坐下,看着镜子里的眼尾的细纹,单手扶着额,痴痴笑了起来。 即使早在结亲之前他就知晓,世间女子皆凉薄,他祖母如此、他母亲如此、他的姐妹亦如此……但见到明映的那一刻,他觉得或许她是不一样的。 轻纱笼罩着藕粉的裙摆,上面开满了柔美的杜鹃花,与绦带在微风里翩跹翻飞,她轻摇团扇,缓缓转过头来,望着飞走的白鸽落下的羽毛。 微微扬起的侧颜,美得不可方物。 他伸手接住飘落而下的白羽,对上了她好奇的目光,杏眼里波光潋滟,似有一池清澈的潭水。 他愣怔一瞬,风吹下了他撩起的幕篱,两人的视线被轻纱遮挡。 那是他年少最纯真的梦,过了几十年,在他的记忆深处依旧清晰。 盛放的杜鹃,飘飞的绦带,摇曳的团扇,轻柔的白羽,澄清的双眸…… 他不知还要在这个美好的梦境里困多久。 或许是一辈子罢…… 飞羽阁里的烛光顷刻熄灭。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