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比今天更乱七八糟的了。 沉知婴想。 先是沉如青划分界线,不认兄弟。 再是闻阙一语惊人,要娶姜晏。 而且皇帝答应了呢。 挺行。 皇帝点头,这亲事雷都劈不散。 闻阙真不愧是闻阙,坦言自己已经求娶姜晏后,连带着把金乌苑下雨那晚上的事儿也交待了。 杀人的司晨,坏眼的宿六,被救出来的姜晏。 以及水榭温存。 干。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兄长和姜晏黑天半夜做了些什么! 不要连这种事也坦白啊!你作为左相的圣人包袱呢?你的道德枷锁呢?撒撒谎骗一骗弟弟才正常啊! 沉知婴简直要气崩溃了。 闻阙还解释:“我不是圣人,亦不愿欺瞒你。” “我当然清楚你不是圣人!”沉知婴跳脚,“世上哪来的圣人!你我是兄弟,就算以前来往少,有些东西我也能感觉到的……你当初、当初撞见我与晏晏玩耍时,那个表情——” 他不肯往下说了。 很多细枝末节,其实并不是没有察觉。 只是没敢信,没敢追究。 年少时期,沉知婴争不过宿成玉,已然有了阴影。如果把闻阙摆上战场,沉知婴没法想象胜败。 他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不安疑虑,吵吵嚷嚷地在闻阙面前晃来晃去,催促闻阙找国师,不断暗示自己和姜晏是一对。 他是幼稚的孩童,生怕别人抢走了糖,所以一个劲儿的提醒警告。 但守不住就是守不住。 时至今日,沉知婴彻底装不下去了,也无需再装。 他现在就是炸了的爆竹。 “伪君子!假圣人!” 他骂骂咧咧,“别人把你夸得多好多好,都是假的!自己身子都管不住!” 闻阙接纳了所有的指责辱骂:“你说得对。” 沉知婴:“日你大爷!” 闻阙默然,没提醒炸毛弟弟两人共有一个大爷。 沉知婴骂来骂去,最后扑通坐下来,很不高兴地撑着脸腮。他倒没反对闻阙求娶的行为,只低声喃喃:“哪有和弟弟抢人的……你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么?” 闻阙垂眸:“我有错。” 沉知婴拿鼻子哼了一声。 “当然是你的错……” 室内寂寂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不情不愿的话语。 “和我半斤八两,以后少拿先生的架子训诫我了。” “嗯。” 又过半晌。 “真要结亲了?” “真的。恰好侯府送了拜帖,既然清远侯亦有此意,择定日子便可上门提亲。” “晏晏知道么?” “我约了她明日见面。” “……她肯定要恼,你等着罢,打你都是轻的。” “我知道。”停顿须臾,闻阙道,“但她一定也同意这门亲事。” “闻相想在这里打架?” “不是……你明白我的意思。晏晏能够理解这个局面,自然也不会怪罪我。” 沉知婴别过脸,盯着外头摇晃的树枝。 风声飒飒。 闻阙站起身来,手掌覆在沉知婴头顶。如碎玉冷泉的嗓音落下来:“我走了,家中劳你照看。” 沉知婴肩膀一颤。 往日关系分割得清清楚楚的闻阙,竟然也会这么说话,仿佛他与他真是相伴多年的兄弟。 他忍不住开口,唤住走向门外的青年:“阿兄,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么?” 赏月戏花如沉知婴,也意识到闻阙如今身处风口浪尖。 和姜晏成亲,今后朝堂处境恐怕更加艰难。 得抵御日益不满防备的天子,抗衡野心勃勃的叁皇子,辅佐那个中庸软弱的太子。外头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燕平王,时刻有可能起兵造反。 闻阙站在门口的月色里,微微笑着,周身披了明亮的光,好似一层柔软坚韧的甲胄。 “我无事。你不必担忧。” 谁担忧你了? 沉知婴不屑扭头,待脚步声远去,大张四肢仰躺在地。 “唉……” 他缓缓地,缓缓地呼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不是很生气。” 与兄长相似的清冷面容,在暗淡的光线中模糊了轮廓,显出几分熟烂的靡艳来。 “因为我和寻常人不一样嘛。” 处境不一样,思想不一样,常理认识也不一样。 歪歪扭扭地活了很多年。 沉知婴抬起胳膊,挡住眼睛骂了句脏话。 “完全被看穿了……这不是彻底被拿捏住了么?”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