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灯火将他的浅眸映得夺目至极,然而不过是浮光掠影,稍纵即逝,留不下一点儿痕迹,更显得那双眼睛冷寂。 司机位的周毅小心瞄了眼后座,察觉了几分低气压,一路没说话。副驾的娄保国忍不住了,拍着饥肠辘辘的肚子,闹铃似地每五分钟必催一次:“老周你开快点儿啊,饿死我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娄爷亡。” 周毅恨不得凹断换档杆塞进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好在虞度秋没生气,瞧都没瞧上一眼。 下班高峰期的车辆基本都从市区往郊区开,他们已经尽量避开拥堵路段,车速还是提不上去,豪华配置毫无用武之地,到家起码再过一小时。 周毅刚想询问要不要就近找家五星酒店解决晚餐,忽听后座另一人问:“你饿吗?” 虞度秋闻言,稍稍有了反应:“还行。”仍然看着窗外。 “你今天只喝了几口冷汤。”柏朝扭着头看他,脖子受了伤动作幅度不能太大,故而身体侧转了些,样子有些滑稽,目光却很认真,“想吃什么?我回去做。” 娄保国忙道:“谢谢大哥,我想吃龙虾焖面!” 周毅:“有你什么事!” “行啊,就做焖面:让魏师傅做吧,你们今天都很累了,别折腾自己。”虞度秋收回视线,躺进宽大的皮革椅,摁着太阳穴闭上了眼,“不用准备我的份了,今天这事包不住,或许明天就上新闻了,我让斐华回去准备几个公关方案,晚点跟他还有几个经理开会商量。哎,该开的会终究躲不过。” 柏朝:“那更该吃点东西。” “同样的话我不喜欢重复两遍。” “但同样的人你会怀疑很多遍,对吗?” 虞度秋倏然睁眼,神色冷峭得夏日暑气瞬间退避三舍,车窗仿佛立刻能结上一层寒霜。 “说过的话已经是过去式了,不会再变,但人是会变的。”虞度秋的目光重新挪向窗外的万家灯火,“越耀眼的光,越容易遮蔽眼睛。越亲近的人,越容易忘记防备。” 车内一时陷入古怪的寂静,连娄保国也察觉气氛不对,偷偷给周毅使了个眼色。 正逢红灯,车子停下,周毅接收到了讯号,但也只能缓缓摇头。 虞度秋这多疑的性子不是一天两天,更不是故意针对他们,他们俩当了那么多年下属,以后不出意外也会继续干下去,大可以不放在心上徒添烦扰,但新来的……就不好说了,被人再三怀疑,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车内风平浪静,人心暗潮涌动。 红灯倒计时二十秒,周毅准备起步。 “跟我下车。” “?”车内其余三人都看过去。 柏朝不管不顾,已经自说自话地下了车,小跑绕过宽长的车身,来到另一边,顺利打开车门,弯腰探进后座,抓住了虞度秋的胳膊:“走。” 虞度秋讶异过后,失笑:“好端端的这是干什么?老周,你也是,怎么给他开门了?” 周毅的手从开门键上讪讪挪开:“怎么说呢,咱们仨里要是有人能让您高兴,也只能是小柏了。” “他让我生气的次数可比让我高兴多多了。”虞度秋这么说着,一条腿还是跨了出去,“算了,你一个伤员,谅你也害不了我。你们俩找个地方先停着,随便吃点,一会儿喊你们。” 红灯转绿,十字路口的车辆又开始缓缓挪动。 柏朝拉着人踩着最后一秒绿灯,踏上了马路牙子。 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拉手招摇过市,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不过场景从人烟稀少的异国他乡切换到了人头攒动的自己家乡,也没了持枪追杀的绑匪,步伐放慢许多,倒真像是出来逛街的。 “这回去哪儿?又去买衣服?”虞度秋插着兜,慢腾腾地跟着。 路过的行人几乎都会瞧上他两眼,不过大城市街头造型千奇百怪的人太多了,大家又都忙得很,看过算过,没人往心里去。 即便身处熙熙攘攘的闹市,有的人却是一座孤岛,不得为外人知,不欲为外人知。 柏朝没回头,不松不紧地握着他负伤的手:“去吃东西。” “我不吃这种地方的东西。” “别娇气。” 虞度秋扬眉,一用力,抽出了手:“年纪不大,胆子倒是很大。” 柏朝回身,揽住他的肩:“就当陪我吃。” 虞度秋正欲挥开他的手,不巧被行色匆匆的赶路人撞了下,冲进他怀里,抬头时看见了贴着纱布的脖子,以及被自己掐出的一圈淡淡红痕。 不知该说这人愚蠢还是疯癫。 十年前把他的酒后戏言当真,十年后愿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