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知道呢?” 方宁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 秦铮一字一顿,他的语气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蛊惑:“假如,我说我知道你的秘密呢?当然,我可以永远都不向你确认,我也不关心具体的细节。但是你可以当我知道。方宁,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自己一个人这么撑着,实在有些太过为难自己呢?” 方宁的眼眶中霎时间淤满泪水,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方宁,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这本该是永远都不会有人对她说的话。她不会允许给自己这样的心理安慰,方继亭或许是世界上最能够理解她的人,可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没有立场说这句话。至于其他人,就更无从谈起了。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被掐断声音,永远无法说出口的求救终于在某一天被另一个人听到、回应、包容。 尽管她不想接受,也知道自己不该接受,可在这一刻,她忽然就理解了陈婉琴当年的做法与处境(即使她后来是真的爱上了方行健)。 因为这实在是太过强烈,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如果有一天,能够摆脱这诸多的痛苦、恐惧与折磨,能够与过去的一切和解,能够坦然地面对方继亭……那该有多好。 “对,对不起,我……“看到方宁的泪水,秦铮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他的手举在半空中,脚下也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再进一步。 就在他的手臂虚虚地环在方宁的肩膀处,犹犹豫豫地想要抱住她时,耳边忽然传来喧闹的人声。 “唉那边是不是有人?“ “别看人家了,还嫌狗粮吃得不够多?快走快走。“ 被这么一打岔,秦铮的手臂又缓缓落回身侧,在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或许是真的长大了,方宁的破防也只有这么片刻而已。她接过纸巾,擦干泪水,看着秦铮的眼睛说:“谢谢你。”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说,也是凭直觉最该说的话。 看着她眼中绚烂的水光,秦铮再一次忘记了自己打好的腹稿。 他和方宁对视了很久,才重新组织好语言:“我知道有一种疗法叫脱敏法,就是鼓励你去逐渐接近有害的事物,当你发现接近它时并不会发生糟糕的事情,这种恐惧也就能渐渐消除了。虽然你应该并不是医学意义上的焦虑症,但我觉得这个方法可以借鉴。方宁,假如你今天的最后一天有空,就和我一起去看一场电影好不好?” “我……” “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你就算答应了这件事,我也明白你并没有答应别的,我能分得清楚。假如你不想见到熟悉的人,那么在整个沪城去哪里都可以,多晚也都可以。假如你害怕了,我们可以看五分钟就出来,甚至哪怕是在影院大堂、门口逛一圈也没关系。我就是想,就是想试一试……让你试一试,让自己也试一试。无论最后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方宁,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需要对我负责,也不需要关心我的收益。你不会因此而欠我什么,就当是,就当是给我一次机会。” 方宁觉得自己糟糕极了,面对这样真诚而热烈的情感,她只能说“我不知道,让我再想想,可以吗?”。她的“不知道”也同样真诚。任谁也无法在这片刻之间吸收这么多的信息量并且立即理出头绪。再说,即使是拒绝,他也配得上深思熟虑之后郑重的拒绝,而不是一两句话草率地解决一切。 但是似乎,她的不直接拒绝已经足够让秦铮欣喜了。 他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几秒,红晕顷刻间从脸颊烧到耳根处。他的耳朵甚至动了动,好像已经耗尽今天所有的勇气一样低下头去,转身推着车子跑了,全然忘记了车是可以用来骑的,还不小心重重踢到脚蹬,“哎呦”叫了一声。 临走前,他的声音乘着2022年冬至的晚风飘到方宁的耳中。 “我12月31号全都是空出来的,你如果想一起出去,给我发条微信就行。打电话也行……但你好像不知道我电话。不对,我傻了,之前群里统计过联系方式,你应该还看得到……” 方宁一步步爬上宿舍楼的四层,站在走廊的窗户处往外看去。 依旧是紫罗兰色的夜空,只不过颜色比之前变得更深了一点儿。云朵也依旧浓密而厚重,好像随时都会倾塌下来。 她伸出手,掌心朝上,在凛冽寒风中停了一会儿。 这一年的冬至,沪城依旧没有下雪。 == 首-发:rousewu (po1⒏ υip)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