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宫女出来传话,萧皇后有召,张尚宫只得带了阿檀一起进去了。 外面寒意刺骨,椒房殿里却是一片暖意融融,宫殿的四角燃着银丝白霜炭,混合着沉香的气息,温和而干净。 明殿金台,凤鸾盘柱,两位贵人容服华丽,气度雍容,高居殿上,左右内侍持牡丹花扇、金丝拂尘,又有宫人立于下方,各奉水瓯、银盆、巾帕、手炉、等物,沉香袅袅如云烟,望之俨然若神仙中人,高贵不可企及。 一位是中宫萧皇后,母仪天下,贵不可言,一位是晋国公府的秦夫人,眼下长安城里炙手可热的贵妇。 那是她没有资格正面直视的贵人,阿檀急忙低下头去。 只听得萧皇后正亲昵和秦夫人说话:“今年开春头茬的鲈鱼,刚刚从松江府贡上的,做个金齑玉脍正好,你今日进宫,就一起尝个新鲜。” 秦夫人笑应道:“娘娘恩典,叫我受宠若惊。” 萧皇后佯做不悦:“本宫和你这许多年的交情难道是虚的?你怎么和本宫生分起来,大是不该。” 秦夫人连连笑称不敢。 这天底下能得萧皇后这般屈尊示好的命妇委实不多,秦夫人正是其中一个。 只因为秦夫人有一个格外争气的儿子。 秦夫人的次子秦玄策天生神勇,有万夫不敌之力,在父兄过世后,一力撑起晋国公府,短短数年间,北驱回纥之患、南伐闽越之乱,骁悍无双,铁骑所过之处,向无不破之城,立下赫赫战功,深受当今高宣帝倚重。 高宣帝尝曰:“玄策者,朕之臂膀,天降悍将,此国之幸也。” 遂封秦玄策为骠骑大将军,兼袭其父晋国公之位,一时风头无二,带挈着秦夫人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起来,连萧皇后都待她格外亲热。 那边,宫人们已经摆好了冰玉桶、梨木俎、错金刀、水晶盘等器物,在张尚宫的示意下,阿檀上前,恭敬地躬身:“奴婢前来伺奉娘娘。” 她的声线婉转而妩媚,格外细软,此时胆怯,还有些颤抖,似掌心鸟雀嘤嘤娇啼,在人的耳朵里轻轻挠了一下。 秦夫人同为女子,听了这声音,也不觉心里一动,目光随之望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的目光好似在挑选着某种货品,在她眼里,阿檀大抵和木俎上的鱼差不多,那是居上位者不经意的傲慢与轻蔑。 阿檀还很冷,但秦夫人的目光却令她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 半晌,秦夫人把目光收了回去,朝萧皇后点了点头:“凭地个小娘子,能做这活计?” “能与不能,试试便知。”萧皇后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 张尚宫吩咐了一声:“去吧。” “是。”阿檀起来,返身过去,在案板前拿起了细刃错金刀。 一尾四腮鲈鱼摆到了梨木俎上。 鲈鱼正新鲜,刚刚剔骨褪鳞,去了腥气,又冰镇了片刻,此际正适宜。 阿檀方才冻得发抖,但此时手握错金刀,又变得沉稳起来。 她皓腕微翻,细长的刀刃弹跳轻掠,银光过处,似有花瓣片片绽开,又似有飞雪随风而起,鱼肉化成了蝴蝶一般,薄如蝉翼,透若绢纱,层层叠叠落在水晶盘中。持刀之人似信手拈花,一举一动曼妙自然。 这么一个人俏生生地摆在面前,正好叫秦夫人瞧得清清楚楚。 但见这小女子面若芙蓉,两弯柳叶眉似蹙非蹙,一双桃花眼春水横波,眼尾微微挑起,带着旖旎风韵,更有绛唇一点似樱桃,艳到了十分。 殊色近妖也。 秦夫人出身世家名门,一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