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说出这种话,昨日明明她那么明显不想回去,怎么可能一晚上就回心转意?只能奇怪地望着他道: “这是什么话,我只是怕他若是一直不走,你我出入多有不便罢了。” 听了这话,顾寻舟的脸色和身影顿时放松了许多,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原本莫名其妙浮上来的那种念头,还有心间不知缘由的酸涩慢慢消减下去,轻咳一声遮掩着方才的失态,一本正经笑着道: “他哪能和你一样?那般矜贵的人,哪会苦苦等一晚上呢?昨日你也打定主意不想回去,他最是心机深沉,更不会为了这么点希望等一晚上了。” 顾寻舟想起了方才江月说的话,但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脸不红心不跳地同沈如霜说着,听得她从起初的犹豫怀疑,到最后深以为然地点头。 想来是她多虑了,亦或是说太看得起自己,萧凌安从前连衣衫上沾染霜雪都无法忍受,又怎么会为了她这么个胡闹的皇后等一晚上呢?要知道山间雾气多湿气大,还会有蚊虫和昼夜温差,萧凌安肯定一早就走了。 顾寻舟对沈如霜的反应很是满意,抿唇笑着离开了她的屋子。 * 早膳是江月她们准备好的,沈如霜心里惦记着顾寻舟要找她,只用了些清粥小菜就去了他的屋子里,直到进了门才后知后觉地问道: “公子,你可有什么事儿?” 顾寻舟笑而不答,轻轻将手中的狼毫搁置在木架上,推着沈如霜坐在了书桌前,优雅闲散地抬起手为她斟了一杯清茶,并未回答她的话,转而道: “你是大梁的皇后,怎么还叫我公子?我可受不起。” “在皇宫我是皇后,但是我留在停鹤居,就是为了不当这个皇后。”沈如霜心中不是滋味,认真又诚恳地抬起头,眸光纯澈灵秀地望着顾寻舟,道: “公子,你就当是不知道身份这件事,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就好。” 她喜欢停鹤居的闲散和自在,也习惯了顾寻舟清冷外表下的热心,在这里她觉得很自在,若是顾寻舟在意她皇后的身份,反而像是戴上了枷锁,一切都变了味道。 “如此说来,也好。”顾寻舟的眸中带着些许欣喜,瞥向鲜红色大门方向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得意之色,很自然地帮沈如霜把发髻上的簪子扶正,应声道: “那就一言为定......霜儿。” 听到顾寻舟这么唤自己,沈如霜心下微动,眉间不适应地蹙起,毕竟除了极为亲近之人外,还甚少会有别人这么叫她。 但是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在她心里已经把顾寻舟当做了知己好友,亦是救命恩人,这么唤一声也不放在心上。 见她未曾反对,顾寻舟就当是沈如霜默认了,心中更是不可抑制地泛起波澜,如同濛濛春雨落在池塘上,漾起的一圈圈涟漪般,细微却连绵不断,勾起唇角道: “今日让你来,是要教你习字。” 说着,顾寻舟把一旁挑选好的一支檀木毛笔和习字用的宣纸铺展在沈如霜的面前,点点头示意她当着自己的面开始练字,只不过沈如霜立即愁眉苦脸地摆手。 她天生就没有这种高雅的性情,虽然也觉得别人的字有的苍劲有力,有的清雅秀气,有的端方板正都很好看,但是在她眼里,字就只是个趁手的用具罢了,能够看清楚就好。 况且她自幼无人教导,能够识字写字就很知足了,在京城怎么练都是鬼画符,干脆早早放弃,并且把这件事情深深藏在心底。 “公子,咱们......还是换个别的吧?”沈如霜为难地咬着下唇道。 她曾经因为字迹粗陋被人嘲笑过许久,现在一看到习字的宣纸就会想起那段被欺压的日子,下意识的就感觉心口发闷,想要快些逃避开这些让她觉得不齿的事情。 “你还没练,怎么知道一定练不好?”顾寻舟从沈如霜的反应中能够探查出一二,眸光中带着鼓励,轻轻用掌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之上,握着她的手移动笔尖,道: “没事儿的,这儿没有旁人,我带着你写一遍。” 春日明媚的阳光从雕花窗户上照进来,将顾寻舟俊逸的身子和沈如霜的身影交叠在一起,沈如霜只觉得手背忽然一阵温热,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带着她在宣纸上行云流水,鼻尖萦绕着清冷干净的雪松和檀木香。 她屏住了呼吸,倏忽间想起很多年前,她梦到过类似的场景。 她当初被人嘲笑的时候,也求过萧凌安教她写字,因为当初她的夫君写得一手好字,飘逸中带着威慑和郑重,哪怕是留给她的字条都被她珍贵地收在匣子里。 只可惜,她刚开口提到此事,萧凌安就断然回绝了。还记得那时候他入主东宫,每日忙得连影子都看不见,更别提抽出时间教她写字,何况还是她这么个让人头疼、很难点透的学生。 她等了很久,哪怕是软磨硬泡之后,萧凌安也只是不耐烦地将书房的门关上,未曾理会过她这个小小的心愿,未曾想如今教她的人是顾寻舟。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