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墓座下的一角雪。 杜拉尔境内河流纵横,自西向东,汇入诺敏河。看完阿爸后,归卷带林矜去了河流交汇之所,她指着对岸,说道:?“‘杜拉尔’在鄂温克语里的意思是,住在河边的人,喏,你看,我们就住在诺敏河的西边,下山之前,我们是使鹿一部。” 归卷伸手指了另一个方位,说:“哥哥想跟我去拜访一下老酋长她老人家吗?” 林矜戴着厚重的手套,搂了搂她的肩,说:“好。” 她也隔着厚重的手套拍了拍他的背,说话间热气几要成冰:“老酋长葬在乌尔瀚河边,不过在林子里,要走很远的路。” “不怕,走不动了还有我背你”,归卷听到林矜这样说。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膝的雪地上行走,终于,归卷看到了一对漂亮的鹿角,安静地躺在乌尔瀚河边。 她指了指那对鹿角,对林矜说:“那就是了。”两人隔着手套,手搭着手,从雪中拔出脚,又迈下一步,直到离那鹿角三步远。 归卷摘下手套,轻轻摸了摸鹿角的尖,鹿茸触感犹在,只是在冰天雪地中变得坚硬,她问:“老酋长,您见到奥什克托了吗?” 奥什克托,是老酋长下山前陪伴了她多年的鹿。 老酋长临去时,对她说:“萨温额恩图颂哦,比奥什克托巴卡尔的玛(萨温别哭,我要去找奥什克托了)。”老人家过身后,百年前的那些老物件儿,都传给了她,归卷小心地收在家里的大木箱中。 归卷说:“之前送给哥哥的模型,都是照着老酋长给我的物件做的。” 林矜抱了抱她,说道:“原来是这样,宝贝一定,很喜欢老酋长吧。” 归卷瓮声瓮气“嗯”了声,“老人家说我和她当年很像。” 也许老人家说的,是那股英气吧,林矜想。 他们顺着乌尔瀚河往北走了一段路,河面结了冰,林里雪深,林矜走在了她的后面。 不一会儿,归卷就感到有雪球砸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切,幼稚。 一回头,果然看到林矜在五米开外,手里还握着另一个雪球。 归卷用手拢成话筒,大声喊着:“唔喂,我早就不玩这种小孩子把戏了。”但也不甘示弱地团了雪球回击。 打闹的间隙,归卷突然发现了一处桦树皮的尖顶,她像林矜比了个休战的手势,说道:“你看,那是很久以前,我们的楚姆,因为没有被发现,所以没有被拆掉。” 林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像是一处帐篷的尖,便说道:“我们进去坐坐吧。” 为防森林灾害,山上不能生火。 “感觉缺了个咖啡炉”,归卷隔着手套搓了搓手,事实上并不能起到暖和的效果,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又探出头去,看着无云的青空,说道:“好想留下来看星星。” 林矜坐在风口,替她遮挡一二,说:“那就留下来看。” 她嘟了嘟嘴,有些不舍,但还是理智地说:“但是太晚了下山不安全,还是算了。” 她脱掉手套,摸了摸帐篷的壁,是整片光洁的桦树皮,不无感慨地说道:“我想啊,有一天,可以把这些装进博物馆里,连同老酋长的物件一起,就像当年在台北故宫看到的‘贵贵琳琅游牧人’。我们的东西,虽不繁贵,但也可珍,我多希望,可以有很多的人来了解我们的文化,我们的过往。” 最后,她说:“会说杜拉尔鄂温克语的人越来越少了,也许几十年后,我的母语,就不复存在了。” 林矜说:“不会的宝贝,一定会流传下来的。”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苍白无力。 归卷戴上手套,看着他,郑重地说道:“哥哥,明后天,陪我去做一件事吧。” “好”,林矜应下,又问道:“是什么事?” 她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说道:“走访老家人们,录下他们的语音,再进行访谈,做一些口述记录,等我们回到上海后,整理成册,找家出版社出版,或者能写成论文的话就更好了,不过我不是学民俗学和语源学的,也许写出的论文并不专业。” 林矜说:“那就写评论文章或者专栏,这样受众也更广一些。”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