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目的, 独自一人惆怅地走在冰冷的长廊上。 侍女洋桃和清秋一开始以为夫人是思念主子,不甚担心,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见她不用午膳, 急坏了,好说歹说劝着她吃了些东西, 却也是勉勉强强用了几口。 穿过几座假山、绕过几潭冰封的荷花池和一片荒芜的凉亭,入目是烧成废墟的残败的小院子, 掩映在枯黄的竹林间。 小院落不大, 两旁是光秃秃的树丫子、黄了叶的杂草,堪堪望去, 青屋瓦子被焚烧后只留下几截灰褐色的残壁, 不能挡风不能遮雨,在寒冬中孤零零的。 苏吟儿站在漫着雪水的青石板上, 站在陆哥哥曾站过的地方,望着只剩下模糊轮廓的小院落,渐渐湿了红肿的双目。 小院落的南方, 初一那日,她和陆哥哥祭拜他生母时,未化完的红色香烛洒在周遭的杂草上。 苏吟儿颤颤巍巍地跪在雪地里, 朝着院落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娘,陆哥哥欺负吟儿......陆哥哥不乖,一点也不乖......” 因着许久没有说话,苏吟儿的声音沙哑至极,明明是软的、甜糯的, 偏偏透着一种破碎的无力感, 惹人心颤。 日落黄昏, 寒冬的太阳纵然是金色的,也不暖和,反倒刺骨地凉。 苏吟儿静静地跪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隐匿在竹林尽头的落日,鸦羽般的长睫抖个不停。等到她哭够了、哭累了,才哆哆嗦嗦起身,去往桃花庵的方向。 桃花庵,是苏吟儿唯一可以说说心里话的地方。 一座红墙绿瓦的院落掩映在荒凉的山脚下。 满山坡的桃花树,光秃秃的,没有枝叶没有花骨朵,唯有白茫茫的雪覆了一层又一层。 寂静的庭院里,空无一人,一如往日的落败。 庭院的正中间有一口褐色的水缸,中间用一方弯曲的木条隔开,塑成八卦形。 苏吟儿顿在水缸旁,如葱的指尖轻点水上的冰面,“咔嚓”一声,薄薄的冰面裂开一条细缝。 清凉的水底,倒映出蔚蓝色的天际和一张哀愁的绝美容颜。 她俯身,白嫩的小手伸到冰冷的水缸里,捧了一湾水,润在泪眼模糊的脸颊上。 冷, 钻心地冷,她却一点不在意。 这般怅然的模样,总不该让麽麽见到的。 她搓了搓冻红的双手,手儿僵得厉害,她往手心里哈了口气,取出袖子里的绢子,拭去脸上的水珠,又拍了拍自个的脸,扯出一个尽量温婉的笑。 收拾妥当了,才提着裙摆,迈过一段没有栏杆的长廊,在西边最靠右的尽头,敲响了朱红色的木门。 ——“咚咚咚” 没有人应。 ——“麽麽?您在么?” 木门上生了锈的金色锁头挂在一旁,里面应是有人,得不到回应,苏吟儿索性推开门。 淡雅的檀香混着冬日的气息袭来,一尊巨大的佛像盘腿坐在房屋的正中间,面前是一张长方形的矮几。矮几上摆着燃烧的香烛和两旁供果。 和从前一样,又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矮几旁多了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温着几道清甜的小菜,青花瓷煲着的小米粥正汩汩冒着热气。 老麽麽从左侧的一道偏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刚煮熟的红薯,对苏吟儿笑道。 “知道娘娘来了,去加了几个小菜。老身这啊,没什么好东西,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老麽麽的腿脚不是很利索。那双腿细得很,似飘摇的竹竿,便是冬日里穿着厚厚的棉裤,看起来依旧是空荡荡的。 苏吟儿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的酸涩涌了上来。她快速走向老麽麽,小心翼翼地接过对方手里的热碗。 “麽麽说笑了,是吟儿打扰了。” 两人围着八仙桌相对而坐。 老麽麽要给苏吟儿盛饭,苏吟儿不许,说她是晚辈,该由她来。她给麽麽盛了一大碗,给自个只盛了小半碗粥,老麽麽赶紧拿过勺子,往她碗里添了些。 “老身虽不富裕,但不差吃的,娘娘便是日日住在这,也是够的。” 老麽麽的语气似极了家里的长者,苏吟儿微红了眼眶,笑着拿起筷箸。 麽麽做的菜油腥味不重、甚是清淡,合苏吟儿的口味。 暖粥入了喉,满身的疲惫渐渐散去,苏吟儿烦躁的心难得片刻的安宁。 屋子里很暖,东西角各燃着一盆噼里啪啦的炭火。 宫里的木炭是内务府按照份位分发的,红罗炭最稀罕,后院里,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妃子才有资格享用。 苏吟儿扫了一眼炭盆里切得方正的红罗炭,没吭声。 许是瞧出了苏吟儿的疑惑,老麽麽笑着解释:“那小子虽是冷了些,在这方面倒是大方。” “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却默契地谁也不提。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