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自己那位还在皱着眉头的表弟。 不对!他们是串通好的!靳嘉只敢在心底惊呼。 就连一直保持脊背挺直给下臣们看的沈敏尧都在一滞后缓缓侧回身,极其意味深长难以置信得看向卓思衡。 “哦?爱卿所言是在指……禁军中的文吏?” 看够了戏的皇帝终于开始了他的友情客串。 “正是。十万禁军八百吏,其中琐碎繁多,唯有文吏可以胜任,但大部分军中文吏皆来自士卒,有些出身行伍,却连识字都是责备求全了。臣以为,可将一部分军中文吏送至国子监新设吏学,分三至四批,每日轮班进学,其余人则照常负责军中杂务。令一部分空缺之处可由禁军划定人数与培养方略,同样交由国子监选考出良才,于吏学传习,再分至禁军处。这样一来既能保证吏学开设的目的:为服务与帮助各衙门培育可到手即用的吏才;二也能解除禁军一直以来的顽痼之疲。” 卓思衡言罢,曹侍郎怒极反笑道:“卓司业!还说你不是为了选任之权?你竟将手伸至禁军处?” “曹大人。”卓思衡一改方才忧色,义正言辞道,“此事与吏部又什么关系呢?” 曹廷玉愣住了。 “禁军的吏员选任,从来和你们吏部没有半点关系,禁军兵马司的虞都指挥使尚未言语,而你在此置喙,现在是你们吏部打算将手伸到禁军处么?”卓思衡不怒自威时仿佛变了个人。 曹廷玉一时无法言语,他看了看始终皱着眉头不肯开口的虞雍,又看了看端坐上方的皇帝,再去逡巡同僚,而同僚皆是在自作打算,不敢同他有任何目光上的交汇,他顿时感觉孤立无援,没有任何立场也没有说辞去顶回卓思衡的建议。 卓思衡不再同已经败下阵的人浪费宝贵的时间,他调头看向虞雍,假装没看到对方的不耐和厌烦,认真且和蔼得问道:“此事臣曾与虞都指挥使略有交涉,然而他认为该先垂询陛下,臣深以为然,作此奏折上表天听。” 我是一个多么按规矩办事的好官吏啊,卓思衡忍不住在心中替自己感慨。 皇帝一脸赞许的神色,听罢也温和道:“是了,朕也觉得此事既是为禁军考量,那定然要听听禁军的意思,虞爱卿,你可有对奏?” 被卓思衡点到名字可以装死,被皇帝点到名字却只能开口。 虞雍虽仍是冷淡的表情,但大家都知道这小子从来这副德行,便也习以为常静心听他如何分说。 “回圣上,臣以为此事可以先行由兵马司一试。” 虞雍话音刚落,靳嘉就知道今天的所有人都被自己这个不可一世的表弟与深不可测的同榜一并玩弄在股掌之上,这两个人定然早就商议好此事,怕是皇上都有得知,但从各人的反应来看,他们此时在乎的并不是来此处听一场吵架究竟为了什么,而是这背后的利益切分自己能分到多少…… 靳嘉保持端正仪态,却用余光去看卓思衡,只见此人泰然如山岿然不动,仿佛没有什么能动摇他坚定的心智一般站在那里,阻隔开所有非议与自己的目标。 当真可怖。 希望自己永远不要与他为敌。 “禁军所需文吏极多,但有些位置也是为些老迈伤残之人停备的,这些人的安顿万不能割舍,否则致使伤老无所依,朕实不忍见啊……”皇帝听完后第一次发表了自己对此事的指导意见。 卓思衡心道皇帝这人关心的明明是军心稳当与京畿安全,却偏偏说得惜老怜贫仁善无双,真的是……自己还得跟他多学多练才是。 如果皇帝是一本练习册,那卓思衡认为这本册子绝对常练常新,还得准备个错题本以备不时之需。 虞雍也是很会配合皇帝的戏搭子,他诚恳道:“臣统辖兵马司时日尚浅,多谢圣上提提点至此。臣以为,这些人若不愿就学,可安排副手协助,副手代去国子监吏学从教。” 这个办法好,这不是皇帝靠提拔年轻副手来架空老臣的办法吗?卓思衡惊觉皇上这本练习册居然不止自己在刷!虞雍这小子八成已经开始对答案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