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致勃勃刚入学的太学生们本以为迎接自己的是一次次风光的讲坛与对论,谁知上来连考三天,卓司业还贴心表示知道很多学生家远不方便,考试期间全都吃住在国子监,省去不必要的走动。 当然,家长们都开心极了,连赞卓大人高瞻远瞩,今年秋天便是科举之年,卓大人让国子监出钱为学子们准备以假乱真的科举,让孩子们提前能体会氛围,又有真正的鸿儒出题博士主判,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就连好些官员都对此举赞不绝口,尤其是家里有孩子马上要参加科举的,上朝时还专程去找卓思衡道谢。 国子监太学新生宋端在考试前将所听所见告知卓思衡时忍不住笑道:“学生们提你时连姓氏官职都不敢带,只叫你阎王,他们也怕自己长辈听见斥责,毕竟但凡有孩子在太学的人,哪个如今不赞得你是有口皆碑?” “这就算阎王了吗?”卓思衡听完慢悠悠喝了口茶,“我还没说三张考卷加上全太学排名名单要带回家让家长签字呢。” 这回连从来都是缓若秋水的宋端都愣住了,许久才道:“卓大人,将来你百岁之后含笑九泉,阎王见了你怕是都要纳头便拜直呼逊你一筹。” “承让承让。”卓思衡觉得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忠实赞美,决定照单全收,“那个时候我就上谏阎王也整顿一下地府的学风,做鬼难道就不用读书了么?” 口若连珠思维敏捷的宋端除了内心震撼外,听了后一句话也接不出来。 不过他并不怕考试。 三天考完,宋端回去舒舒服服睡觉,但卓悉衡就没这么坦然了,他表面依旧沉着从容,可内心焦虑,生怕自己没有考好而影响哥哥在国子监的官声。 卓思衡轻易便看出他的心思,笑着安慰道:“无所谓的,我在太学生当中哪有什么官声,就算你我十全十美,他们照样会将自己没考好的气撒过来,倒不用想那么多。况且你不管考成什么样子,我还得给你签字呢,这么想是不是就有些秋后问斩该是你的那一刀早晚都是你的这种心境了?做人有时候便是要如此无畏。” 卓悉衡听完自闭了一整天。 晚上慈衡去书房找卓思衡,忧愁道:“弟弟晚上什么也没吃,也不说话,就一个人闷闷坐着,不知道怎么了,大哥你今天同他说过话,他是遇见什么烦心事儿了么?” “考生都是这样的。”卓思衡安慰妹妹说道,“我当年考科举也是紧张过的。” 虽然只有一点点。 “但这又不是科举!”慈衡有时候非常好糊弄,有时候却是家里最难说服的那个,“你们太学怎么这样,弟弟从前在熊崖书院读书好好的,怎么去到大哥那里反倒天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了!” 卓思衡则泰然自若道:“阿慈你从前背医术的时候念不下来,不也是很急切生怕荣大夫考你时胡言乱语挨罚么?这和读书是一个道理,若是觉得自己学得足够,考试时便不会焦虑,既然心有不安,那便是自觉不足,该当抓紧时机重整旗鼓,为真正的那次决定命运的考试做足准备才是。” 慈衡鼓着脸,显然没有被说服,在她心中吃饱饭这件事非常重要,不管任何时候都要排第一位的,卓思衡看着妹妹可爱的样子,不禁莞尔道:“好了,你去把饭拿给悉衡,说是我让他好好吃饭,明日是发考校成绩和榜次的日子,问斩还有断头饭要吃。再把我和你说的道理告诉他,他自然会懂。” “真的?” “当然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卓思衡笑了笑,“好了,去吧!” 慈衡这才肯离开。 发成绩与榜次的日子不单单是卓悉衡的“问斩”,也是整个斩监候的太学生们最忐忑的一天。 他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模拟到真正的科举考试,可是科举考后等榜的焦灼难耐此次却是深有体会。 卓思衡先一步拿到榜次和几篇由八位博士推选的优秀时策文章。他其实也有点紧张,展开叠页,忽得松了口气。 他家悉衡被评了第二,这下弟弟总算能放心了。 第一上豁然写着的是宋端的名字。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