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这些人不是走科举正路上来的,大多是恩荫和衙署考校出来,他们要想升官比科举出身的官员要难得多,于是只要窥见哪怕一星半点的机会便咬紧不松,主观能动性极强,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帮助给自己这一崭露头角机遇的卓大人完成使命。 “病人们”慌了,他们忙不迭回到衙署,却发现实权都旁落到他处,便去找卓通判闹要,谁知卓大人殷切关怀,深情表示你们可都是何大人身边的老吏旧属,何大人一离开就生了病,他一个新来的人如何交待?千万回家好生将养。 这些人便拿出国家法度来,说卓思衡没有权力将官职和要务随意交予旁人。 卓思衡当即大呼冤枉,你们的职位官衔都还在啊,俸禄也没有动,这些人只是暂时提拔至郡中,官位和俸禄都是按照原来县上职务分发,没有半点越矩,完全按照国家法度行事,至于将人提拔到本该不负责此事的位置上也是他迫不得己,若不是诸位生病,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郡内事务总得要办,不能刺史不在就没人管了,他们也是身兼两职,替你们这些病人做事罢了。 众人痛呼卓思衡趁何刺史不在乱行职权,待何刺史归来,他们必要讨个说法。 卓思衡也不恼怒,只做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让他们千万不要这么说,原来你们做事是只为何刺史不为国家,何刺史不在便不做事,他回来才开始办公,这样一来传出去,何刺史岂不是要落下个“建拥党羽以自重,裹挟下属以辟衙政”的罪过? 最后,他不忘痛心疾首的来上一句:“难道本郡官吏只知有刺史政令,不知有皇命旨意?” 这次谈话之后,装病的人几乎都真要病了。 是吓的。 潘广凌惊喜的发现,各个郡内衙署的办事效率呈现飞快增长的态势,而卓思衡私下里的外号也变成了“慈面阎王笑脸虎”。 卓思衡听罢大笑,直说:“看来何大人在任期间提升他们的文学素养也不是一点功劳没有。” “他们确实是怕了大人,但大人不怕他们等何大人回来参您一本么?”潘广凌痛快过后也有隐忧。 “我还怕他们不去参这一状。”卓思衡笑了笑,“最后满桌俗务再给何大人吓跑,他们再落回到我手里,就没有这次的好说好商量了。” 潘广凌看着卓思衡的笑容,第一次觉得那个外号起得当真贴切。 然而这些日子,他也将卓思衡的辛苦看在眼中。 卓思衡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整理政务,逐条审核,将有问题的一一列出,甚至连传餐都只在衙门,已经三天没回过府上睡一觉了,他妹妹天天教人送东西来,他也只是问问来人家里是否还好,妹妹如何,脚步却都不挪动,全身心投入到这场与本地官员的较量中。 目前他是赢了。 可是这样十日后,卓思衡同潘广凌去到县上查看农田夏作,却没有往日攀山越岭的精气神,在田间歇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继续走下去。 潘广凌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鞠躬尽瘁和舍身忘已,他顿时知晓,目前的自己根本做不到卓大人之全能全效,他需要学习的还有太多。 卓思衡能不及众人反应便将他们收拾得服帖,最基本的便是他自己能力过硬,一天之内整理完毕多年积弊,对症下药谋定对策,又亲自去到过县内,掌握第一手的细末官吏脉络和各人情况,第一时间调配人员填补空缺,完完全全预料到了会遇见的所有可能性,分而治之后又准备好了万全之策。 他是如何做到的? 潘广凌钦佩之余,只觉卓思衡仿佛不是凡人,有种他无法参透的力量。 两人一路并行至山间田乡,潘广凌隐约觉得卓思衡此行并不是单纯查看田畴,他官衙里明明还有那么多事做,却专门跑出来一趟。 “大人,夏耕之事不如就交给在下吧。”潘广凌看他神色和身体都已不是昔日充沛健康的样子,便下定决心要为大人分忧,大义凛然道,“我自己的事务从来无有拖欠,一时也不需找补,这次我来多兼顾一些,您回去多休息休息。” 卓思衡却摇摇头,指着远处一片蓬勃植物问道:“小潘,这是什么?” 他已经习惯这样来亲切称呼自己这位属下了。 “是剑麻。”潘广凌回答,又欲再劝,却被卓思衡将话打断。 “我自江南府翻山越岭来到咱们郡上,路中遇见好多此种树,有些人家也在家附近种植,他们告诉我说,剑麻可以用来制麻,但这个麻却织不了布做不了衣服,他们都拿来编绳子。”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