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在他怀里安稳地睡一觉,就这么死去也无所谓。 远处有人高声叫喊。 还有马蹄声和嘶吼声。 湖衣勉力翻开双眼。 最先出现在眼前的是冯瑛,他跳下马背,朝他二人急奔而来。 冯瑛望了望朱玹怀中的湖衣,单膝下跪道:「王爷,将皇妃交给我吧。」 朱玹迟疑。 冯瑛面色沉了下来,低声说道:「王爷,您知道宫规的。」 凡宫中女子与人私通者,依律当磔。 这条宫规是成祖订下,而且每回处死宫人,成祖爷都会亲临剐之。成祖以降,歷代皇帝都遵循例规,至今无人敢废。 「现御前侍卫正四处搜寻,还是把主儿交给我,可别……」他顿了一下,才又接续,「别要传出甚么不好听的风声。」 不远处传来蹄声,有人来了。 呼喊此起彼落。 几名侍卫发现他们,高声么喝其他人等前来。 朱玹欲言又止,深深吐出一口长气后,将怀中的湖衣交到冯瑛手中。 她凝目而望,盼他至少能在离去以前看她一眼,他却别过头去。 她绝望地松开抓着他衣襟的手,硬生生收住泪水。 冯瑛伸手接过湖衣,先将她推上马鞍,自己翻身上马。 「冯瑛,冯瑛……」湖衣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委屈瞬间倾洩而出,伏在冯瑛肩头嚶嚶啜泣。 朱玹呆站原地,目送两人离去。 冯瑛的蹄声已远。他的心下一片荒凉,像是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 他本想一回宫,就带着丹书铁卷面圣,但这一切准备都被黑眚案和爆炸案打乱。 心爱的女子和职责,究竟孰轻孰重? 为回报先皇的恩情,他谨守承诺,半生戎马,换来的是皇帝对他的猜忌,还有日渐颓倾的朝局,他不但无力挽回,就连自己所爱之人都护不住。 他究竟在做甚么? 亲手将她送进虎口却不能救。 或许该如她所说,在还有机会的时候就带她走。 今后他与她相距只有一面宫墙。 却成天涯。 原先朱玹对皇权和职责曾有一丝怀疑。 而后。 就像开啟了一个破口。 以往坚守的一切,逐渐溃堤。 § 她又作恶梦了。 醒来时她头痛欲裂,喉咙像火烧。 「怎会发生此事?」那声音听来好遥远。 「陛下,奴婢当日所见,桥头的榆树上藏有一具军制三弓弩床。」是冯瑛的声音。 湖衣欲起身甩开恶梦,却看见王太医立在她的床帐外。 「别动,娘娘,您需要静养。」王太医对她摇头。 她好想痛哭一场。 「谁会干下此事?」皇帝在相邻的静室说话,这是她熟悉的咸若宫。 真的回宫了。 「陛下,此式床弩平日存放于军械库,只有持御马监兵柄才可调度,」是冯瑛在说话,还有他以头触地的响声,「如今御马监内,持有兵柄的,是昔日长安宫的总管太监,汪直公公。」 「这一定是弄错了。」皇帝斩钉截铁地回答。 湖衣明白。 即使证据确凿,爆炸案的真相终将石沉大海。 皇帝绝对不会查办万贵妃,即使贵妃想要她的性命也一样。因为贵妃是他的妻,更是他的母,他绝不会违逆一直餵养他的母亲。 房门开啟,朱见深走了进来,他俊美如昨,只是她再也无法正眼瞧他,无法去回想,在他寝宫外看见的那一幕。 「醒了吗?」他俯身靠近,女人般柔细的手抚过她的脸颊。 「你受了风寒,遵照太医嘱咐,好生将养几日,便可无恙。」 「陛下……」声音嘶哑,她努力吞嚥了一下,屏住呼吸问道:「请放我出宫吧。」 「不许胡说!」他变了脸色,「史上有哪一个皇帝会让自己心爱的妃子流落民间?」 皇帝从不曾如此震怒。 她强忍住即将溃堤的眼泪。 如果天可怜见,他在盛怒之下或许会赐她自尽。 毒酒,或是白綾都好。 求生不得的人,自裁是为维护最后的尊严。 「你一定是发烧了才会不停囈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恢復了平日的温柔语调,「这样吧,等你把身子将养好了,朕遣人去金陵接你的家人进宫来陪伴你,好吗?」 「不……」 困在这宫墙内的囚徒,有她一个就够了。 她闔上双眼,不再言语,听着皇帝在她的床畔坐了半刻以后,走出她的寝宫,他叮嘱冯瑛在宫门和宫院中加派多一倍的守卫,接着就甚么都听不到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