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灿烂耀眼,彷彿已经入夏。燕雀在天空翱翔,盘旋了一会儿,看似隐没在天际,随即俯衝而下掠过地面,然后展开翅膀朝着更高的蓝天飞去。 出了禁宫,永定门南下三十里处就是一座园林猎场,元人称之为「下马飞放泊」,现称南苑。前朝忽必烈迁鼎大都后,在京城南郊徵收大量民田,闢为牧场,种植树木,放养飞禽走兽。永乐帝迁都后又将南苑扩建六十里,以相当燕京三倍大的腹地,作为京畿皇家猎场。南苑里放眼所见的一切都是翠绿色,葱鬱的林木如上过瓷釉般闪闪发光,苑中花木扶疏,花期正盛的桃花粉嫩明艳,在茂密的枝枒间绽放。缓缓起伏的丘陵低地间有九十四处清澈涌泉点缀,芦荡辽阔,水草丰沛,无数的飞禽走兽隐身其间,专供皇家子弟行围狩猎。 天刚亮湖衣就与小红、鶯儿、还有一名少年太监冯瑛,一同乘坐马车前往南苑。皇上要御马监安排她们跟着御幄仪仗车驾同行。马车的帘幕由金丝织成,綉着细緻的五彩金翟,在阳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楚的看见车外的景致。车驾队伍中约有百馀辆马车,千名侍卫、骑兵、王公大臣随驾,各色旗帜在风中飘盪,壮观的情景让湖衣看得目不转睛。 晴空万里,使她暂时忘却心中阴霾。 侍卫们的兵器、鎧甲反射着阳光,晶亮耀眼外也热气蒸腾,湖衣抽出冰月送她的雨过天青手绢来拭去眉间的汗珠。雨过就会天青,今日的天那么蓝,那么清朗,必然是个使人心情愉悦的好日子。 「我们也可以去打猎吗?抓个兔子之类的,带回宫去玩儿。」鶯儿自小入宫,从没去过南苑,兴奋之情不下于湖衣。 「南苑春蒐,通常会有负责调鹰的鹰把式、纵犬的狗把式,鶯儿姊姊到达南苑以后,可以跟他们借几头猎鹰或猎犬,帮你把猎物从树丛石缝间赶出来,要抓隻兔子是很容易的。」冯瑛轻松自然地说道。 「你怎么懂得那么多啊?」湖衣问。 「回稟主儿,小的过去待过御马监,大人们到南苑打猎时,小的曾帮着牵马,直到我膝盖中了一箭……就到咸若宫来了。」冯瑛故作远目状。 「什么膝盖啊,我看是你的宝贝中了一箭。」鶯儿大笑。 「别哭了,冯瑛,事情已经过去了。」湖衣忍不住也跟着笑,难怪宫女们劝她去南苑要带着冯瑛,他在四司十二监都待过,懂得许多宫闈之事,口齿又伶俐,很会讨人欢心。据传是由皇帝亲自指派冯瑛来咸若宫伺候她起居。 车行缓缓接近大阅场边的白杨树林,所有人都必须下车下马,改为步行。林荫间搭起了近百座营帐,举目所见全是各色旗帜,高大的马匹与手执兵器的士兵穿梭其中,就如史书中所记述的英雄事蹟跃然眼前:六师屡出,漠北尘清。威德遐被,四方宾服。成功骏烈,卓乎盛矣。 冯瑛见湖衣好奇地望着营帐,指着一群分别身穿青绿色鎧甲和红盔甲镶铆钉披掛的士兵,为她解说,「那些应该是三大营中三千营和五军营的军士。」 三千营、五军营和神机营,并称禁军三大营。三千营主要以投降的蒙古骑兵组成,五军营是骑兵与步兵的混合,神机营则是专司火器。禁军内戍京师,外备征战。 三大营只见其二,那,还有一个呢?湖衣心中默默掛念着。 大阅场雄伟宽广,周边约可容纳万人。阅场中央立有高台,称为按鹰台,台上以六尺黄幔围成御幄,幄中设有皇座宝案,两旁则以黄色纱网结黄绳,形成一巨大的方形华帐。 鼓鸣三声,鼓乐声响,示意皇帝御驾将至。在将领的号令下,各营军士分率其属至大阅场上就拜位序立。 场中内外人声鼎沸,除了三大营军士,文武官员,内宫的礼官、乐官,还有官员的随侍,连阅场外围也挤满了人,侍卫必须将禁军以外的人往后赶,才能腾出足够的空间以供校阅。湖衣在司礼太监的指引下,与各宫的女官分列按鹰台左右,目前她的品级只是女史,在台下和宫女太监们一起侍立,她觉得这样自在些。 画角鸣起,博山古铜香炉升起轻烟霏霏,执着御炉的太监,伴随障扇仪仗,御驾队伍缓缓步入大阅场,皇帝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登上了按鹰台,他身着明黄缎戎袍,外罩明光鎧,肩上饰有过肩龙阑兽头护膊,显得神采奕奕,而随侍的万贵妃身穿与皇帝同式的戎袍,只是未着鎧甲,冰冷的眼神睥睨四周。 皇帝升座,乐声终止,台下眾人依令行礼跪拜,山呼万岁之声遍响山林。 司礼太监韦舍走上台前宣諭:「奉上諭,永乐皇祖闢南苑围场,行猎演武,后世子孙,当尊皇考所行,习武演练,勿忘家法。钦此。」 丹陛鼓乐隆隆响起,台下数十名号兵同时吹起号角,长号声一时此起彼落,像是相互呼应。 不久后,就听见林间传来一阵长哨,伴随树叶的摩擦声,一支猎鹰腾空飞起,越飞越高,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东方的天空中。 「那是鹿哨,会发出模仿雄鹿求偶的声响,雌鹿闻声就会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