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冲个精光,待到终于翻上坡顶,姜西月停了一瞬,握紧把手,接着双脚一蹬,飞快地从坡上骑了下去,口中背诵也换了新章。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清晨的风从她脸上刮过,还带着些露气,叫人觉得脊背都被吹薄几分,然而少女蜜色的脸庞印着朝霞的灿烂浓郁,再悲壮的诗歌都被青春吹成了向上的风筝。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她高声呜呼之时,恰恰好滑完整个斜坡,直接用脚刹了把车,姜西月脸上还带着兴奋,鼻子也被吹得通红。 此时却反应过来,连呸呸了两声,给自己找补道:?“才不要破屋,老天爷,有大房子千万得第一个砸我头上,我家还有穷亲戚等着养活,我寒,我最寒。” 锁好车,姜西月就往教室走,她已经来得够早,然而等她进了教室,却有比她还早的人,嗷嗷待哺,急不可耐,才瞅见她影子就冲上来扒书包。 “等会儿,等会儿,这下知道着急了。”姜西月口中这么说,身体上却配合着一起把书包往下抖。 “再不写来不及啦!” 损友都梨急得满头汗,和家里来客人时被掐住脖子的大鹅一样,眼瞧着大限将至,就要成为盘中大餐,却忍不住拼命挣扎一番。 奈何姜西月校服里足足套了三件,秋衣、毛衣、大棉衣,一应俱全,把宽松得能藏炸药包的校服活生生撑成了轮胎人,书包带子紧紧陷在肩膀里,这样扒拉都没扒拉下来,反而拉扯得她整个人往后仰,两人拉拉扯扯,活像打架的大闸蟹。 “各科练习册3元一本,《英语周报》、《语文报》5毛一期,满五送二,每周作文也来不及给你现编了,但我这有模版,改改就能用,作文一篇我收10块,模板给你打半价,你先写着,最后咱们按件计价,童叟无欺,明码标价。” 姜西月笑眯眯地看着埋头奋笔疾书的损友,嘴里报价报得连个磕绊都不带打的。 “姜扒皮,你不是人!” 都梨血泪抗议,然而笔下不辍,飞速就抄好了一整版的英语周报选择题。 “哪不是人,友情价,八折。” 姜西月比了个八字凑到她面前晃荡了下,被慌中有序的都梨稳准狠地用水笔打了回去,翻了面就要开始抄填空题,嘴里还不忘还价。 “咱俩是友情吗,咱俩是罗密欧和朱丽叶,梁山伯和祝英台,泰坦尼克号和冰山,是蓝色绝美生死恋,古今大战秦俑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接着,都梨给这份感天动地生死情出了价码。 “三折,多了你哪好意思收。” “我好意思,我可太好意思了,你再说我连九折都好意思收。是谁寒假里说自己有大神撑腰,不花一分钱就能弄到全科答案,大神呢,被抓进兵马俑服役去了?” 这下终于让大清早就打了鸡血的都梨罕见地静了一下,连手上翻周报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姜西月愣了下,微微俯身,想看看都梨是不是真伤心了。 她后脑勺那颗卷毛球团子还没低下多少,就瞧见都梨抬了脸,一副《哑巴新娘》里女主的苦情样,挤出个苦瓜脸,可怜巴巴地说:“神是真的神,只不过是神经病的神,二郎神的神,丧门神的神,凶神恶煞的神。” 还没等姜西月反应,都梨立刻又换了副嘴脸,哀哀求道:“好豆豆,亲豆豆,瞧在我这么惨的份上,三折吧。” 图穷匕见。 姜扒皮的手猛的摁在了英语周报上,一双浓眉挤成王朝马汉的“威武”样,逼近都梨说:“都说了不许在学校叫我小名。” “还有,寒假我叫你来给我的作业大促销开个张,你重色轻友溜得比谁都快,如今你就算是秦香莲,我这狗头铡也只能斩到八折,一分不少。” 都梨翻了个白眼,啪得打开姜西月的手,0.5毫米的晨光米菲水笔被写出了狂草的气质,辨别填空题上的字母都需要老师发挥抽象画艺术的想象力,一边抄还不耽误她一边咧咧。 “你月考能排进班里前二十都得靠老班批卷手抖,全班五十九个人你常年稳定排三十,我三十一,就咱俩这中不溜,除了我这冤大头,你还能坑到谁啊?” 这话姜扒皮就不爱听了。 “你侮辱我的成绩,可以,你侮辱我的事业,绝对不行。” 姜扒皮冷酷地对都梨进一步打击:“你知道为啥我三十,你就三十一吗,学习不会骗人,分数不会骗人,我脑子就是比你好使。” “抄作业,就不能抄那些尖子生的,正确率太高,解题一个多余步骤没有,数学题最后一道大题第三小问都写得满满当当,语文连拓展阅读的内容都答对,到时候老班一看,全班差生的作业整整齐齐,基本全对,他就算是青光、老花加斜视,也能发现不对劲。”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