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似乎已经卧床半年了吧。药铫子就放在母亲房里,日日亲自煨了送去,丫鬟们自然也是轮番侍奉着,只是不知怎的,久久不见好。卫璋回想片刻,道:“凤仪端凝。” 不过四字,已能想见其人风采。 清商发现他评人倒有一手,便将脸儿凑过去:“那我呢?” 卫璋顿了笔,良久未置一词,心中却有四字——如风如水。到底还是觉得词穷,没说出口,只道:“你今年几岁?” 清商不解:“虚岁十七。” 卫璋道:“等你活到七十再说。” “那你可得活得比我长,最好能长命百岁,我活一百岁,你活一百零一岁,这样我们两个下到阴司黄泉,也还在一处,不至于做了孤魂野鬼。”清商盘算道。 这话倒说出了几分白首同归的意味,让人心中微动。卫璋转过脸来,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他素来冷淡,蓦然这般乖顺,让人觉得分外可亲——对清商来说,这两个字向来是落到实处。她琢磨着,想要亲他一下,说干就干,当下将身子往前倾了点,想要凑上去。 那张玉白的面庞愈来愈近,却又蓦地往后移了一点,目光下视,漠然中带着几分难察的嫌弃。 清商低头,看见怀中一团猫,胖脸怼上了他的白袍。 见色起意,自然为色忘友。清商将玳瑁放到地毯上,安抚道:“玳瑁,你先自己玩一会。” 玳瑁不满地叫了一声,却还是让了步,拉着个猫脸,扭转身子,肉爪子在鹅绒毯上踩出一行花脚印,气度从容,渐入帘后。 这下总算是独处一室了。 清商重振旗鼓,目光在他面上游离,心想,是亲一下他的脸呢,还是……上回他也亲了她一下,竟让她心里一悸,这回再亲,还会像上次一样吗? 她还没凑上来,卫璋已先成了块石头,半点不动摇,却在耳尖处悄悄漫上了一点红。淡远似山的人,瞧不见他每一处风吹草动,然而云中已见其巅。 那一张雪白小脸,就这般缓缓凑近。 少女的唇,不润口脂也嫣然。只是未及触碰,身后帘子便泠泠一阵响,二人飞快分开,坐回端然模样。衣裙窸窣响动,一望,原来是采薇。采薇自夹廊穿行而来,手里捧了一碟冒着热气的马蹄糕,笑道:“小厨房新做了马蹄糕,小夫人和世子都来尝尝吧。” 世子自然没动,平素爱吃马蹄糕的小夫人却也慢了半拍,好半天才起身,行到小几前,红着脸,心不在焉地捏起一块,尝了一口。 不过须臾,软糯的马蹄糕就让清商忘了方才的心念一动,三块下肚,几乎忘了还有卫璋这么个人。等采薇走了,两个人又独处,却再没了方才的旖旎。 少年等啊等,没等来那一点柔软的触碰,却等来肩上一沉,一身紫裙的少女,渐渐滑落,乌发流散,伏在了他膝上,睡得香甜。 她天性如水,爱绿衣,烟紫色的裙裳尤甚少着,可偶一得见,冶如晚天云色。 一垂眸,便瞧见小小的乌髻间,斜插一支燕钗,倘若他没记错,应当是母亲过去时常拿出来抚摸的那支。 议亲时节,母亲说,人家姑娘还小,或可再等等。可父亲这时却打定主意要做个孝子,强硬道,不等了,速速下聘。母亲见他这般,也懒得理会,便随他去了。 于是这门亲事搁浅多年,终于应秋而至。 姑苏的小娘子,为了冲喜而来。而病榻上要冲喜的那位,当年赠钗之际,曾同另外一位小娘子说——为我结发友,一钗伴白首。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