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恢復意识的时候,头胀得难受,肌肤火热火热的疼,全身骨头似乎都是酸的。 他这一觉睡得有些长,迷迷濛濛间梦里出现了许多画面,有古代也有现代,他记不清梦中的内容,可心底隐隐感觉每一幕都那样真实,真实的让他有身歷其境的恍惚。 不远处的地板上,落了数块碎片,是之前被他视若珍宝的博山美人炉,炉的旁边掉着他从不离身的玉珮,那玉珮中间有条缝,边缘掺着些许嫣红,看着竟有几分像血。 胸口猝然一阵撕心裂肺的难受,几张脸一一出现脑海中…… 圆润丰满、雍容嫵媚的杨玉环,冰肌玉骨、清丽脱俗的江采苹,最后是一张年逾半百、护花无力的老脸。 他颓坐着,直勾勾望着那一地残骸,丢魂失魄地又哭又笑,灰白的僵硬着,写满万念俱灰的苍茫。 许久许久,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这才颤额额收拾毁损的博山美人炉和玉珮出了趟远门,目的地仍是古北水镇。 苏菡似乎早知道他会来,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抽着水烟,一袭水色的纱质长裙,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乌黑长发上斜插一隻白玉木兰簪。眼瞳中充斥着婴儿般的纯净,嘴角的笑容却是妖嬈冶艳。 她一句也没问,静静从他手上接过包袱,神态自然的彷彿早知道里头是什么。 「你似乎并不惊讶。」李曄问。他这才惊觉,眼前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惊心动魄的违和感,虽美却令人发毛。尤其是那双淡漠到近乎无情的,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触,彷彿他们所有人都置身局中,唯有她是局外执棋之人。 「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苏菡话中暗藏玄机,「这里对它们而言是起点也是终点,如你这般的客人不是第一个,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不怕我将这间店的事告诉别人。」一间卖鬼的骨董舖,想想这在新时代的中国该有多轰动。 「你不会。」苏菡摇头,语气肯定掷地有声,伸手指了指脑袋,「因为你脑中多了点不属于你的东西。」 李曄或许糊涂,但李隆基绝对是个明白人。谁也没想到,曼珠沙华的香气竟会勾起李曄关于前世的记忆。 李曄卡在嘴边的疑问,终于按捺不住,「你……到底是谁?」 苏菡像猫般慵懒地瞇起眼,「我是苏菡,一个普通的买卖人。不过若是你需要,我倒是可以提供免费的售后服务,毕竟有些早该遗忘东西硬要重新揹着一世,太沉了。」 「不用,就让我揹着吧!」李曄转身一步步踱回铺满青石子的小路,「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月光下,他的身影微微颤抖着,看似不堪重负,可他的背脊却挺得异常笔直,远胜过以往的任何一次。 苏菡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缓缓走回屋内,目光落在屏风后一幅泛黄的古画,画上是个绝色倾城的美人,气质清冷而不失娇媚,艷丽中又透着雍容华贵的气息,宛若九天仙子。落款处题字:唐开元李隆基。 「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 驀地,一阵风从门外灌入,吹得画微微晃动了几下,苏菡吸了一口烟,云雾繚绕间,画中美人嘴角的度似乎加深了。 遽闻安史之乱后,李隆基退位太上皇,终日对着一幅美人图以泪洗面,当时人纷纷猜测,画中美人是杨玉环还是江采苹。直到李隆基辞世后,人们才发现那画中美人既不姓杨也不姓江,她姓武。 武氏落蘅,她是寿王李瑁的母亲。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