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幽幽,华灯初起。 身穿竹青色云纱对襟长袍的男子在屋里踱来踱去,他等的人已经迟了叁刻。 掌柜特意嘱咐店里最机灵的小二时刻看顾,见门又打开半扇,小二猫着腰靠过去,劝说道:“谢大人,掌柜的特意交代奴,贵人来了一定亲眼送到地方,您别着急” 谢元朗闻言,轻咳一声。 “我不急。” “就是唤你上些茶水来。” 小二躬身应下,心想您来了不到一个时辰,茶都上了叁壶。 不禁抬头偷瞧这位大人一眼,好巧不巧的,被低头的谢元朗瞧个正着。原本冷峻的脸有点红,猛地转身拍上了房门。 程玉又过了一刻才到。 谢元朗本来备下一肚子关于守时的长篇大论,被她轻飘飘地斜觑一眼,一开口忘了个干净。 程玉自顾自坐下,红枭依次看过桌上分毫未动的叁壶茶,选温热的给程玉斟了一杯。 程玉接过茶,杯中飘出清淡的茶香,她浅嗅几下,鼻尖微动。 倒是好茶。 半垂的凤眼,挺直的鼻梁,绯红的唇瓣,全都映进了谢元朗眼中。脸明明是恬淡柔和的轮廓,五官都生得张扬锋利,在外声名狼藉,暗中又似有谋划,他以往所知晓的定不是真正的她,长宁公主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你找我何事?” 程玉习惯了别人明里暗里的打量,一早就发现谢元朗在看她。 谢元朗回过神,贸然盯着一个女子不放,实非君子所为,他今日轻狂了。而后感到一丝烦乱,此前他谨遵谢家教诲,克己慎行,静以修身,可在她的面前,屡屡失态出丑。 他心有愧意地对程玉行礼,正正神色:“家父日前说长姐同孩子因病故去不知是否是公主” “是我的人。” 这原就是告诉他的安排,并没什么可隐瞒的,程玉观察他的神色,见谢元朗只是点点头,面上并无异色。 果然如她所料,谢父没有告知他全部事情,他并不知于笙杀了他谢家人。 谢元朗又久久不言,程玉也不着急,就安静坐在椅子上看他,大理寺卿断得了世间奇案,对家宅里面的暗潮涌动却迟钝无知,如同几岁小儿。 “我能否见见她”他终于开口。 程玉低笑一声。 谢元朗局促不安。 “不能。” “谢郎不要忘了,谢元清已经“死”了。” “可那是——” 谢元朗还要争辩,程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她的身量很高,他垂目正能对上她挑起的双眼,他往后退半步,她便上前半步。 他看她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明知于理不合,他却没有退开。 “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了喝过孟婆汤便与前世一刀两断,再无牵扯。” “死了的谢元清和谢家还有什么关系呢?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当然,死人也是见不到的——” 除非有朝一日,冤魂前去索命。 程玉摩搓着指尖下的皮肤,谢家人的心是冷的,皮囊却如常人般温暖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