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人在身后轻声提点:「记得耳里要塞上布团,老爷最忌讳偷听了!」 三十三举步若猫,直无半点声音,由侧门轻巧躡到座席后面,一路只听见凤栖木的声音说道:「……恕我直言,公孙小姐的八字看来,这一生寡亲缘、薄福份、多病厄、少寿乐,公孙老爷想必早请过算命师批过小姐的命,不知凤某所言是否吻合?」 三十三在座席五尺外坐定。这个位置远近正适,席间话落不过耳去,和公孙老爷正隔着木柱,公孙嬋就挡在夫人旁,即使他们转过头来也无妨,只要不挪动身子便不会看到他;公孙嬋倒是扭头即轻易可见,但此时她和老爷夫人正听着凤栖木说话,专注得不觉四周动静。唯有凤栖木正对这方位,因此三十三两人一前一后进来时他便瞧见了,却只是淡瞟一眼便收回视线,不予理会。 三十三坐下后倒真的动手煮起茶来。公孙老爷只道是平常那几个烹茶侍女,因此并未在意,回话道:「嗯,确实与算命先生所批并无太大不同。」 平日与一般友人客商会面,公孙老爷偶尔兴之所至,会与友人自陶煮茶之乐;要是所谈之事不容分心,便会交由烹茶侍女为之,但侍女皆须耳塞布团,以免听到不该听的谈话。小苍蝇两人目的正是偷听,自然不会顺这规矩。 三十三只顾煮茶,运气好便不会被发现,小苍蝇却是前后犹豫,手上的点心不知该不该送上才好,这一上去可要暴露马脚,不去又怕老爷奇怪这待客点心怎么迟迟未至──其实她更想将手中盘物往三十三头上砸去。她硬着头皮呈上点心,凤栖木正好开口说话,引走在座三人的注意力,没人关注到她。 「并无太大不同的意思,那便是有些不同了。」凤栖木听出公孙老爷的圆滑否定,并不生慍,接着道:「算命师是否说,小姐此笄前之劫,若运气好则能安然渡过?」 「确有这个说法,而且是看过的几位算命先生都有此评。」 凤栖木却摇头,斩钉截铁道:「那是算命者的委婉之说,实则公孙小姐此劫绝无可过,因为它不是劫,而是阳寿之终。」 公孙嬋似懂非懂地看着面面相覷的双亲,三十三的手停了停,又极其缓慢地来回碾茶;小苍蝇心中也惊奇:若是阳寿之终,那现在的小姐怎么还能活着?她于这类深奥的命理之说半点也不懂,偷覷着凤栖木只等答案。 果然公孙夫人也有这个疑惑,迟疑道:「不对啊,可是嬋儿她……」 「可是小女却是活过来了。」公孙老爷平静地接下妻子的话。 凤栖木并不直接回答:「小姐与两位仅只短短十四载亲缘,缘尽而离;但老爷夫人却有双女之命,我想您两位应是早就听闻过的。」 公孙夫人呀的一声轻呼:「你……你怎么……」惊惶地看向丈夫。 公孙老爷久经商场打滚,虽然看来一副和气模样,却早已练就险恶之前面不改色的沉稳本事,否则如何成就一城之富?即便是谈吐,也绝非目中只看得见钱财、满口商经的粗鄙商人所能相比。 眼前这位风骨不凡的陌生人不知如何得来女儿的生辰八字,请此人入内之时,他便暗使管家派人前去曾经请教批命的算命先生处拜访。那都是极有品行的得望之人,断无洩漏之情事,因此面对这位不知来歷的人物,公孙老爷既是戒备也是观察,藉机回以带着隐晦质疑的答覆。然而现在他竟然连自己和妻子的命数他也瞭若指掌,更显得此人深不可测。 妻子惶然未定,他却十分持静,点头说道:「确有批命言道我夫妇命中当有二个女儿,本以为生下嬋儿后我们会再得一女,不料未遂其想,以为算命有误,然而所有拜访过的算命先生所言皆同,我只是半信半疑。一直到四年前,我才真正相信我们命中真有两个女儿,就是身死之前的嬋儿,和重生之后的嬋儿。」 凤栖木低头似笑非笑,再抬眼却是清目慑人,定定地看着公孙老爷。 「然而算命师们是否详细告诉过老爷,后一段儿女之缘,理应是在前一段的五年之后?」 公孙老爷脸色一变,原本稳重的姿势微见耸动,显然大受此话影响。公孙夫人见状即知确有此事,慌乱地问丈夫:「老爷,我怎么未听你说过这个五年的说法?」 公孙老爷神色凝重,向凤栖木一拱手,有礼而温和地道:「凤先生识见高深,令人好生佩服,只不知缘何而来,目的何在?又是如何取得敝人、拙荆以及小女的八字,竟能可推算出如此命数?」 这几句话已是开门见山,若得不到理想答覆,只怕不是请之出府如此简单。如果凤栖木只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公孙老爷见多识广,在听出端倪之后当知不值哂顾;然而这人胸藏万机,竟连他未曾说与人知之事也能通晓,足见不是泛泛之辈。 这样一个素昧平生之人,为何唐突地以命理之由登门拜访? (待)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