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他酒足饭饱闲来无事,捻着手指要给一个蹲在角落里饥肠辘辘的乞丐小孩儿算命。他问乞丐小孩儿的生辰八字,小孩儿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便叫她伸出来看看手相。 该不该说这个神棍是有点儿水平呢?他一看小孩儿的手相,神色当即一变,可怕得仿佛要渗出墨汁来。 他高喝道:“你没有前世今生,天道规避了你的因果,你是域外人,你会带来灾难!” 穷乡僻壤的凡人哪里懂什么域外人呢?他们只听两个字——“灾难”。 秦瑟的噩梦就此开始了。 恶意,人们对于“灾难”无边无际的恶意。 以前睡在路边,只是偶尔被别的乞丐或者醉鬼踹一脚,现在不同,人人都可以踹她一脚。他们在她身上肆意发泄人类最阴暗的一面,且把这种恶意奉为正义。 她不能再靠乞食苟活,失去安稳睡觉的地方,漆黑一片的睡梦尽是拳打脚踢,饥寒交迫。 秦瑟风雨飘摇数年,每一天都凭借生存的意志在坚持。她不懂何为委屈,何为痛苦,只有空洞和麻木。活下去,活下去,她想,活下去就好了。到底哪里会好?她未曾经历,幻想中一定是个美丽温暖的地方,像是寒冷的冬天,小巷子里在正午时分灌满的阳光。 只要活下去,她一定会拥有太阳。 她没想到太阳是杀死她的利器。 连续不断数月的干旱,河流的浅滩早已干涸,一块一块龟裂的枯泥里镶嵌了鱼类的骨头。 秦瑟在河滩边找寻,企图获得些鱼骨头填饱肚子。 她其实和那些干枯的鱼骨头没什么两样,都是失去水源的腐尸,只不过它们的腐肉烂在了泥里,她的腐肉仍在枯朽的皮囊之下。 幸运的是,她找到了好几条鱼骨。不幸的是,她的鱼骨还没下肚,便被一群来势汹汹的村民五花大绑在村口的祭台上了。 一个脸上涂抹了花花绿绿油彩巫师打扮的村民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对聚集在一起的村民宣告她的罪行。 他说她是祸害,是灾星,必须要烧死她,上苍才会宽恕他们包庇她的罪孽,才会降雨缓解旱灾。 一呼百应。 他们在她脚下架起柴堆,每个抬眼看她的人都饱含仇恨。 仇恨是什么?她无法理解这样的浓烈的情感。因饥饿而深陷的眼窝流露出好奇的情绪。 没想到这更加激发了他们的仇恨,仇恨深刻得仿佛他们下一秒就要跳上来啃食她的血肉,把她挫骨扬灰,把她永生永世投入十八层地狱。 秦瑟也不懂何为反抗,但此刻她忽然茅塞顿开,她发出银铃般清脆的咯咯的笑声,笑得天真无邪。她仰起头对每一个人笑,每个人越仇恨,她便越欢快。 太快乐了,她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 大火轰隆燃起,火舌窜到她的脚趾,或许是有厚茧的缘由,起初她没感觉到痛。但很快,火苗燃烧的剧烈疼痛延伸至她的小腿。她看着自己的血肉在火焰中融化,看着血色烈焰外的那群得意的村民,看着头顶高悬刺眼的太阳,胸口陡然涌上一口气。 她看不见自己眼睛浮现出的浓烈仇恨。 …… 滚烫的鲜血浇湿了柴火堆里仅剩的零星火种,彻底泯灭它们吞没秦瑟的期望。 秦瑟没什么表情地凝视自己挂满肉条的尖利指甲,脚边伏满死相凄惨的尸体。她站在尸堆中间,举起手盖住额头,昂首望天。 她不要太阳了,太阳和火一样烫,她被烧化了。她想。 倏尔天色倾覆,墨色在一尘不染的苍穹作画,眨眼间就暗了下来。 一颗冰凉的雨滴猝不及防点到她的手掌,摊化成皮肤上的汪洋,迅捷消却她周身火辣辣的伤痛。 一个俊朗的青年携伞缓慢破开雨雾向她走来,步履稳重沉静,轻易避过任何脏污,以至于走到她面前时,他的白衣依旧似乎因沾染雨雾而更加洁净。 他悲悯地望向那些狰狞尸体,问:“是你做的吗?” 秦瑟诚实点头:“是。” 她以为他会杀她,然而他只是悲悯地垂下眸。 他说:“我是来救你的,跟我走吧。” 救她?真奇怪?她是什么值得相救的人么? 秦瑟不解道:“你知道我是域外人吗?我会带来灾难的。” 青年微微一笑:“不,你不是域外人。你只是一只小杂种。” 小杂种又是什么?秦瑟二丈摸不着头脑。 青年蹙眉:“还不快跟上了吗?小杂种?”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