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否认,自己见到对方的那一瞬间,仍然抱持着当年的那一份恼怒,甚至因此对对方恶言相向。 但是昨天的雨里,他不确定是否有什么消融,还是有什么滋长。 想着想着,他又踱回床边,看着那张病顏。 「不……讨厌……」在病中的人囈语,眼皮似乎因为被什么追赶而颤动。 当年丁浩潍对钟昀翰喊出了讨厌之后,连结他们的线就完全的断了。下个学期的开学典礼之后,传来的是钟昀翰转学的消息。音乐老师宣布是因为钟昀翰往后要进入国中音乐班就读,所以转移了学区。 这对丁浩潍与阿飞而言相当突然,事前没有一个人知道。阿飞曾这么说:往后要是我们继续参加合唱团,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遇见他…… 丁浩潍一字一字的回应,「你要是有那个间工夫乱想,不如拿去练你的独唱的部分……现在是你在撑全场了。加油点啊。」 但是那时候的他们即使再相见,丁浩潍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他。 小学的他这么想,高中的他也这么想……五专的他亦如是。 丁浩潍对着皱着眉的病人开口,「睡吧。没事的……会没事的。」 他听得见自己那么轻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回盪。 「会没事的。」说罢,他伸手将对方汗湿的瀏海往旁边拨去。 钟昀翰迷茫的眼睛打开,又无力的闭起。梦里他好像听见有人对他说话。那么温柔的。 @ 钟昀翰从床上伸手,再次从床头摸过响着的手机:「喂?」 「我听说你生病了!严重吗……」阿飞连珠砲的说。 等到终于掛了电话,钟昀翰伸手摸到的就是放在自己枕头上吸汗的毛巾。他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连同胸口的疤痕。 然后钟昀翰咳嗽起来。 这个时候他听见自己的大门被钥匙转动的声音。 丁浩潍提着手上的袋子,走到卧房里,发现病人自己坐了起来。 「看起来好多了?」 「至少头不那么痛……我的头在那之前简直要裂开了。」 「嗯,」丁浩潍将东西放在地上,在钟昀翰意识到之前已经用手背测完了额温,「是没有发烧的样子了。」 接着他拿出保温瓶放在床头的空杯旁,「这是温水。」丁浩潍看着背后靠着枕头歪斜的坐着的人,「吃的东西给你放在客厅。你现在能够下床吗?我把钥匙摆在茶几上,你得过来锁门。」 钟昀翰点头,从床上起身的瞬间又有了天旋地转的感觉。 当他站定的时候,丁浩潍正抓着他的手臂。 「谢谢。」 丁浩潍看了钟昀翰几秒,「……我觉得你不行。你有没有其他能够照顾你的人?我可以等到他们来再走?」 钟昀翰直勾勾的注视对方,「你指谁?」 「不知道。也许家人?」丁浩潍又想了几秒,故意的问,「……交往的对象?」 钟昀翰笑,「没有对象。姓钟的人们保有各自的生活。」然后他头晕。 「……如果你愿意出借你的沙发,我可以待到晚上。」 「如果你能受得了这里的无趣的话……」被迫倒回床上的钟昀翰这么说,「……至少你还有一台电视。」 丁浩潍承认这是一个奇怪的体验。在一个多年再见的小学同学的家里,看一下午的无声电视,新闻里跑着「某里因为排水系统阻塞而淹水,但目前已消退」的字幕,配合着一到三楼不时传来的吵杂乐器声。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电视是没有声音的。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是坏了。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这么讨厌这个地方。 晚上自己打电话给病人,一起前来与丁浩潍挤那张沙发的人是阿飞。阿飞似乎从钟昀翰家教的学生那边听到了消息。来的时候还买足了三人份的晚餐。 把病人餵饱之后,阿飞与丁浩潍仍旧放着无声的电视,但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天南地北,从毕业之后的生活,工作的鸟事,到单身的感情世界。 上次在烧烤店聊的多半是些表面话与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