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筹看见他那伤口,怔了一怔,想起昨夜借刀之事,忍不住叹:“柳敬常,你真是个疯子!” 其实他昨夜听到了院中的动静,亦自窗下见到那宫女衣衫不整狼狈奔走的情形。在京中纨绔圈中混了这么些年,那一点缘故不会猜不透。是以后来听到院中窸窣,他只当二人情趣,既未出去打扰,亦未私下窥探。 却没想到柳轶尘这般疯。 杨枝踅身回屋,取了药箱来,擦拭干净柳轶尘手臂上的血渍,上了药,将一卷白帛一点一点缠上。柳轶尘直直望着那纠缠的白帛,忽然问:“方才的审问,你怎么看?” 杨枝垂首:“大人又考我?” 柳轶尘道:“我不考你,你心里藏着的话,难道能憋得住?” 杨枝被他说中,却无半分不好意思,干脆道:“慈济寺在郊外西山,一来一回要不少功夫。太子妃七月十四日晚开始腹痛,慈济寺的高僧却念了一天一夜的经,便是天一亮就快马上西山,亦是来不及的。” “许是半夜开了城门。”柳轶尘道:“太子手谕,遇紧急事,可夜开城门。” “这不难查,大人去九门一调去岁的录卷便知晓了。”杨枝笑道:“只是殿下在太子妃生产如此紧急之时都未出现,却会特意派人夜开城门,只为请西山高僧,大人觉得可能吗?” 江令筹于这时插了句口:“那孙婆子并未撒谎,我阿姐与殿下确实感情不好。” “孙嬷嬷未撒谎,那便是王嬷嬷在撒谎了。”方才是王嬷嬷力证太子妃与殿下感情甚笃的。杨枝道:“孙王二人似有嫌隙。”方才问话,两人处处针锋相对:“大人,查一查这两人家中的情况。” 柳轶尘挑了挑眉。 杨枝续道:“孙王二人俱已年过半百,不管是为利还是为人胁迫,多少都与家人脱不了干系。” 柳轶尘点头:“还有那个赵嬷嬷,她亦要查。杨枝,你去安排。” 杨枝领命,顿了顿,又道:“我想请薛大夫来东宫一趟。”不待柳轶尘反应,即解释道:“听赵嬷嬷说,小殿下去时大发惊悸,口吐白沫,据属下所知,一般婴孩,就算先天不足,亦不会如此。”说话间她已为柳轶尘包扎完毕,收起药箱,起身走到柳轶尘身侧。 柳轶尘转眸看她一眼,淡淡道:“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为何请他?” “大人最是信任薛大夫,不是吗?”杨枝道,又补了句:“大人不是才向薛大夫讨了药吗?” 柳轶尘面色凝下来,虽一贯的没有表情,细看却能觉出端倪。 江令筹觉察到两人之间细微的变化,眸光在柳轶尘面上顿了一瞬,笑道:“要请薛闻苍是吧,我去请!”起身步至杨枝身前,指了指她:“丫头,你可真不会说话!亏我昨日还说你是个聪明人……” 杨枝觉得自己的请求有理有据,面对江令筹玩笑般的指摘有些不明所以。江令筹见她一脸茫然,故意向她走近了一步,与她相距不到一掌:“我昨儿原道灯下美人,没想到花树下一样惊心动魄,杨书吏,你这样的大美人,缩在大理寺做一个小小的书吏,可惜了,不如跟着我……” “江大人!”柳轶尘忽然厉声喝道。 江令筹被他这一喝,却是一笑,桃花目向杨枝眨了眨:“明白了?”退后一步,与她拉开距离:“这男人的心眼啊,有时候比针眼还小。尤其是这千年开花的铁树,万年闷骚的葫芦……杨书吏可要当心了。” 杨枝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上微微一红:“大人胡说什么?” 江令筹但笑不语,折回桌边坐下。 柳轶尘神色如常,清了清嗓子:“慈济寺的事……你接着往下说。” “东宫若当真做了一日一夜的法事,是隐瞒不住的。”杨枝抬眸快速扫过柳轶尘,稳住心神,故意板正了声音,道:“而东宫提前请来了高僧做法,说明早有预料——大人,如果说东宫早已知晓太子妃临盆就在中元节前后呢?” 柳轶尘未置一言,他早想到此节,杨枝与他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江令筹却皱了眉:“岂会?我阿姐是忽然早产,比预料的早了两个月,连太医都是仓皇被叫来的……你是说?” “有两个可能——有人动了催产的手段,抑或,那孩子并非早产……” 若孩子是足月的,为何要对外谎称早产呢?是想遮掩什么? 江令筹忽然暴躁起来:“你胡说什么!我阿姐……我阿姐……”眼底刹那红丝暴长,死死盯着杨枝,心中却似有浮动,半晌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柳轶尘于这时突然开口:“取东宫的起居注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