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怕柳敬常?”江令筹像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你觉得我昨儿是因为怕才放过了你们?不过小小一个书吏,就算我不敢动他柳敬常,我还不能动你?” 胸中如燃着了一支桐油,剧痛很快肆虐开来。杨枝捏紧了手,道:“大人自然不怕,可大人不必如此,平白树敌非大将军作风。大将军宠大人,但不会由着大人任性,尤其……三小姐及笄在即。” 京中有传闻,江三小姐一及笄,天子便会赐婚太子。江家二女,总要出一个将来能做皇后的人。如今长女已故,江三小姐便已无别的选择。 江令筹眯了眯眼,唇边收了冷笑。 杨枝见缝插针,挣扎着续道:“大人可知柳大人从不饮酒?” “他从不饮酒,却为我这一小小书吏挡酒,大人不想知道为什么吗?”杨枝道:“京中擅书者不胜凡几,柳大人却将我一个女子带在身边,大人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杨枝眼眸漆黑,因为黑,所以显得格外坚毅肯定。江令筹并不是经受得住威胁的人,但此刻,透过那双眸子,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一下子未反应过来,停了动作。 然这停顿只是短短一瞬,下一刻,江令筹兜头一个巴掌扇过杨枝面颊:“我倒是想看看,京中闻名的石头僧,会怎么为了一个臭丫头跟我翻脸!”柳轶尘无父无母,曾被人嘲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又因从来不近女色,被扣了个“僧”的帽子。 这臭丫头的话倒非全无道理,但只一句话说错了——他并不愿令梓嫁入东宫。争权夺势是男人的事,何必要让女孩儿掺和进来。东宫是什么好地方,姐姐已经搭进去了一条命,何苦再让妹妹陷进去。 若是柳轶尘当真与他翻脸,倒是好了。谁都知道柳轶尘是东宫的人。 话落,他抬起手,眼看一巴掌又要落下,屋外却传来一个冷声:“住手!” 杨枝挣扎抬首,见一袭苍青布衣,自光影处快步踱来。其实她不用抬首,那个声音她认得,这个味道她也认得。 古老的风拂过山谷,古老的树抖动枝叶,古老的泉淌过溪石——不变的有山川明月,还有他的温柔。 背着药箱的青年疾步走来:“江大人住手。” 江令筹眯眼望向来人:“薛公子。”薛家在京城是个奇异的存在。薛太傅薛弼,虽官拜一品,却只在崇文馆任个讲学,家中几个公子,经商的经商、行医的行医,还有的,干脆进山当了道士。 但薛弼在天下文人中,影响还在。 江范教子不严,如今更是简略到只剩下两个要求——不得与大理寺的柳轶尘硬碰,不得惹薛家人。 对待薛家人,江老头的策略十分简单朴素,就是熬死薛弼。 薛弼生子颇晚,如今年纪比江范高出不少,兼之体弱多病,前些年还犯了中风。江范很有信心,这一两年就能熬死他。 严禁儿子招惹薛家,不是怕,而是不愿再生事端。 如今朝中微妙的维持着平衡,便是一片羽毛落到其中一方身上,都有可能引发格局的大变。薛家,很有可能便会成为这片羽毛。 “薛公子认识这姑娘?”江令筹问。其实今日薛穹出面他也有些惊讶,薛穹是个世外的菩萨,虽然开庐行医,但只管问诊写方,从不掺和“人间”的事端。 薛穹点了点头,拱手道:“杨姑娘是薛某相识,江大人可否卖薛某一个面子?” 江令筹倒是不想为个丫头一次犯老爹两忌,但仍挑了挑眉:“如何卖?” “薛某有个方子,能令三小姐短期内不宜婚配。”薛穹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江令筹眸光一动,默然片刻,方直截了当问:“是否伤身?” “以药辅之,三年内,无碍。”薛穹道。 三年,好,够了。 江令筹定定望了薛穹一眼:“好,那我就卖薛公子一个面子。”手向后一招,带人离开了倚翠阁。 江令筹一走,杨枝挣扎着爬起来:“多谢薛……” “姑娘别动!”薛穹连忙道,手虚扶了扶她的肩,在她身边蹲下:“手给我。”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