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自然是继续当哑巴。一句话没有,只有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 可周梅梅不是别人那好脾气的性子,见逢春畏畏缩缩看她一眼却不吭声,直接上手推了她一把:“问你话呢?聋了啊?” 周梅梅没用多大力气,可逢春虚得厉害,这一下推得她脚下一个趔趄,仿佛没立稳的扫帚往后倒,手晃了两下,看着又要摔河里去。 “哎哎哎!”周梅梅一见她这没用的样,吓得又伸手去抓她领子,逢春白了脸,脚下晃了两步才勉强站住。 站稳后,她又害怕地看了周梅梅一眼,像是觉得周梅梅和她爹是一路人,一气之下就会动手揍她。 旁边的人道:“哎呀,这姑娘差点被他爹摁河里淹死了,周寡妇你能不能嘴上留点情,别动手动脚?” 周梅梅难得没反驳。她上下打量了狼狈的逢春一眼,目光扫过她身上的伤、冻得发白的脸色,悠悠开了口:“你这爹可真不是东西,我爹好歹当初就只是把我卖了,没毒到想我死。” 周梅梅抬脚踢了逢春一下,挎着脸,语气尖酸道:“你今晚上哪儿都成,可千万别死这河边上了,我每天还得从这儿过呢。” 逢春跟块石头似的,被踢了也还是不吭声,脑袋却动了动,像是在应周梅梅的话:她不会死在这河边碍她的眼。 周梅梅没看见她那丁点儿大的动作,只当逢春还是不说话,“啧”了一声,作势又要推她:“大傻姑,问你话呢。” 逢春这下总算有了反应,她害怕地往后躲了躲,慢吞吞道:“我、我不是大傻姑。” “行,小傻姑。”周梅梅改了口。她摸了摸头发,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众人:“这姑娘要在这儿待一晚可是死定了,谁来做个好心人,收留人家一晚,可别明早儿一过桥瞧见具尸体,多丧气啊。” 她发完话就不管了,一扭头,扭着屁股又回去了。 河边剩下的几人像是被这话点醒了,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几眼。 其中一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跟上周梅梅脚步,也走了。这个信号一发出来,剩下几个人也都争着抢着往回走。 先前一句句话关切得紧,仿佛逢春是亲生的,可如今又像是生怕没处去的逢春缠上他们似的,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周梅梅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几个人串成串,两步从身边越过她,赶在她前头跑了。 她再定睛一看,身后除了站在河边发抖的逢春,哪里还有其他人。 周梅梅指着众人的背影毫不留情地骂道:“我说你们这群王八蛋!平日里装好人,这时候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周梅梅也不想管这烂摊子,闷头往前冲了几步,可很快又心烦地停了下来。 她转头,看着低头站在河边半晌没动的逢春,张嘴叫了一声:“哎——傻姑。” 逢春愣了一下,抬头看过来。 夜里的凉风吹拂过田野间的成片秧苗,周梅梅像是觉得冷,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头道:“你要不上我那儿将就一晚?” 周梅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发什么疯才问的这话,可能是因为逢春看着比她还惨,又或者因为她和逢春那揍她的爹睡过几回心里过意不去。她想不清楚缘由。 逢春表情发懵地看着夜色里身影模糊的周梅梅,很长时间都没做出回应。 她愣了好半天,周梅梅也就受冷着风站着等了她好半天,最后等得不耐烦了,丢下句:“要来自己就跟上来,别之后冻死了变成鬼来找我,怪我没收留你。” 说完转身自顾自走了。 逢春望着周梅梅的身影,恍惚之间,突然觉得这背影看着有些像姚春娘。 一样的瘦,一样的独来独往,身边从来没有第二个并肩同行的人。 就在那背影快要消失在夜色里的那一刻,逢春擦了擦肿痛的眼睛,挪着沉重的双腿迟疑而缓慢地跟了上去。 河边终于散了个清净,齐声手拿帽子,闭眼靠在树下,把后面接连几天要做的事都盘算了一遍,都快睡着了。 他站了一会儿,等所有人都没了影,戴上帽子,这才朝家里走去。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