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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话


周克馑再不能不信,望向前方,夜色如晦,心头涌上无穷无尽的无力感。

    他们家,竟不知不觉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他却还一无所觉,为在教头底下使小聪明逃几次训练而沾沾自喜,着实可笑。

    阿厘等了半宿,期间宝月过来见她守着,对白日里周克馑的怒气心有余悸,便顺水推舟回去睡觉了。

    阴云未散,月色朦胧,又打过几次更,周克馑才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

    阿厘本来坐在凳子上打盹,见他回来赶紧起身替他解了披风挂在衣架上,又要去柴房招呼人烧热水,却被他一把拉住了。

    周克馑的手指冰凉,凤眼血丝遍布,神情恍惚,面上苍白一片:“别走,陪我待会。”

    阿厘见惯了他神采飞扬纵马游街的恣意模样,乍见他如此,当下心头便泛起酸涩,回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坐到软凳上。

    心下了然,周克馑这种样子,秦衡大概是真没了,他不说她也就不问,只默默无声地陪着他。

    他将额头抵在她柔软的腰腹上,肩膀都无力的塌了下去。

    良久,他才低低出声:“云笙,秦衡走了。”

    阿厘还想不到要说什么,却听他又哀哀地继续道:“跟我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没了,我…好难受。”

    阿厘抱紧了他的脖子,让他将整个头都埋在自己身前:“…有见他最后一面吗?”

    现在陪着自己的是阿厘,周克馑忽然就涌起来无限的倾诉欲:“见了,他的脾肺都被马踩碎了,下午的时候本以为能救回来,结果到晚上…就不行了。”

    “我最后见他的时候,他一直跟我说…他跟我说他疼。”

    “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

    阿厘感觉到身前的衣料泛起潮意,安慰的话如鲠在喉,学他之前的样子手指抚摸他的后脑:“没事,发泄出来就好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月有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去见了最后一面就没遗憾了,不像我…”

    她又轻言细语地把自己陈年的丧亲之痛扒开来安慰他,被他靠着脚酸了也不管。

    “……”

    终于,他的呜咽声由小到大,桌上黄白的羊角灯映亮他颤抖肩膀的一角。

    “更可笑的是,我还没法替他报仇。”

    “哈哈我日日眼高于顶,到头来连护着兄弟都做不到。”

    他抬起头,凤眼带着湿意,满脸泪痕,向她提问:“云笙,我是不是很无能?”

    他太可怜了,阿厘捧住他的脸颊,弯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对上他混沌的目光笃定道:“从来没有。”

    是周克馑啊

    自小孤身上山学艺,承袭绿林第一剑赵琉之,不管寒暑日日练剑,十四岁际陵周游自劫匪手中搭救百姓,怎么能算无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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