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族长一进门,便忙恭敬地行礼,嘴里一迭声地道歉:“真是该死,我来晚哩,让各位叔伯久等,本来我早就出门了,愈哥儿的事情,怎么也不能耽搁,谁知道刚出家门,便遇上了涵哥儿家里日子过不下去,拖家带口找我讨主意,这都快到腊月,小孩子还穿着单衣,看着真是可怜,我找了些米面和布料给他们,这一下子就把时间耽误了。” 这一番话下来,族里的长老都捋着胡须满意地点头,原本对于谢族长来迟,让他们等待的不悦也不复存在,更有族老眯着眼睛想了想,摸着花白的胡子说了句:“涵哥儿是个可怜的,你这族长是得多关照些才行。” 沈意冷眼看着谢族长八面玲珑的交际,默默的添茶倒水。 这时,终于有人想起了来这的目的,年岁最张的谢三老爷抬起耷拉着的眼皮,浑浊的目光看向谢愈:“愈哥儿,我们人都齐了,有些什么事情,现在说哩。” 谢愈早已打了不知多少遍腹稿,被谢三老爷叫到,也不紧张,三两步走到堂屋正中,对着各位族老行礼,就连族长都没有漏下。 躬身行礼后,谢愈便挺直了腰板:“这次劳各位大驾,是有一件大事请示族里的意见。” 谢愈这份郑重其事的样子,激起诸人的兴趣,他上门送拜帖的时候,只说有要事相商,但具体是什么事情,却丝毫没有透露,不说族老,就连伺立在身后的后辈,也好奇地等着谢愈的下文。 “前些日子,族长将我叫去,说族里想着帮我打理考中举人后的免税田。” 这话刚一出口,原本耷拉着眼皮,好似已然风烛残年的那些族老们,迅速看向族长,眸光如利剑般刺了过去。 作为谢家族老,他们自是知道谢愈父亲和族里闹翻的根本原因,虽说在他们看来,谢家族长做的这事说不上错,谁家不是靠着这些手段让家里的田地越来越多的哩,但是谢家大郎不能接受,举家搬走,虽说外人还觉得谢家出了秀才了不得,但他们自己却深知,这秀才的好处他们却半点没有沾上。 好不容易旧事过去,谢家大郎又去了这么些年,再也没人提起,谢家终于又出了个读书人,甚至还是少年举人,前途不可限量,这种时候谢族长居然又提起这个事情,真是蠢到家。 但蠢归蠢,但还是得想个主意将这事囫囵过去,不能让愈哥儿和族里离了心。 正当族老们酝酿说辞的时候,谢族长却顶着众多要杀人般的视线,率先说道:“是哩,愈哥儿那日里说要好好想想,今日这是想明白哩?” 谢愈沉吟片刻:“想明白哩,不用族里帮我打理。” 谢族长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咬紧牙关腮帮子被顶得格外凸出,他在这之前一直认为谢愈会想明白,毕竟这是对他有利无害的一件事情,为了拿捏谢愈,还故意最后一个到达,万万没想到谢愈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 气氛瞬间凝滞,原本和乐融融的氛围被打破,谢三老爷放下手上的茶杯,慢吞吞打着圆场:“愈哥儿,谢族长许是言辞不当,但你很快便要上京,这会试万不能分心,家里这些田地,族里帮你打理也是好心。” 话音刚落,另一个族老立即接上:“是哩,我们这些老骨头还当用,保准帮你将这事办得妥妥当当。” 谢愈认出来后面说话这人是族里性子最直的九老爷,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又被族长打断:“愈哥儿也不知受了谁的拾掇,心里竟是疑起了族里不成,我这打理你的免税田一分好处也得不到,要不是看你年岁小,怕你为难,也不会提出这件事情,你当我愿意劳心费力么?” 愤愤不平地将这一长串话说出口,谢族长脸涨得通红。 谢愈心知肚明,见他年岁小难打理是真的,至于谢族长能不能得到好处,这却是见仁见智。 但,谢族长这么激动,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愈依然温润的笑着,温声说道:“族长误会哩,我的意思是,族里不用帮我打理免税田,我将这免税田的指标献给族里,田地的收益都给族里使用。” 这话一出,简直石破天惊,谢三爷手上的茶杯被打翻,茶水顺着案桌流向衣服也不在意,谢九爷更是刷地站了起来,声如洪钟:“愈哥儿,你可说真的?”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