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水翠转身就要走,只是走出几步后忽又回头,背过门房和护院的视线悄悄指了指西边方向,又掐了掐无名指根儿的位置。 这回侯府的大门再闭上后,贺良卿终于没再继续叩那铜环了。 先前水翠娘子的噤声和疏离,显然是不想在侯府下人面前与他相认,从她话里也不难听出,她或许有对他官声还有府中女眷清誉的考量。只是最后她掐着无名指下,又指向西方是什么意思呢? 贺良卿绕着府墙往西侧看了看,见那边有一段院墙是矮一些的。难道水翠是有要紧的话想和他说,又不便公然相见,是以让他爬西墙悄悄进去?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掌,突发奇想按照十二地支的排布掐指一算,无名指根儿的位置刚好代表着子时。 所以这是叫他今夜子时由西墙潜入侯府…… 中夜寂寂,夜寒露浓。 已在客栈简单休整了一番的贺良卿,重新又回到了安逸侯府外。他在西边架了木梯,艰难爬上院墙,还没在墙头骑好,突然就有什么搂上他的脖子,直接带他摔入了院子里! 之后便是如雨点般密集的拳头和棍棒落下,还专往要害处猛砸!疼得贺良卿一时顾不上士人的风骨,满地打滚儿。 最终他晕晕乎乎地被人给扔了出去,还伴着啐过来的几口唾沫:“登徒子再敢半夜爬墙,下回打断你的腿!” 伴着大门重重关闭的声音,贺良卿彻底疼昏了过去。 高阁上,夏莳锦正在远观着这一幕,面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 心疼么?自然不会。昔日能走入她心里的,是那个视钱财如无物,视她却如珍宝的贺兄。然而在他将她出卖的那一刻,那个只存在于信笺文字中的虚假形象已经死了。 快意么?倒是没有。这人再坏,于朝廷于百姓倒是无害。 夏莳锦只希望从此这人能远离她,最好此生再不相见。多余的情绪,已是没有了。 她转身下楼,水翠和阿露赶紧跟上。两个丫鬟因着先前目睹了贺畜生遭报应的一幕,正心里爽快得很,不时还会笑出声来。 水翠直道:“娘子这招请君入瓮高明!就算他敢去告官,也是他半夜鬼鬼祟祟私闯侯府在先。” “水翠,你让府医去瞧一眼,给他用点药。”夏莳锦语气淡淡的吩咐。 水翠撇了撇嘴,“娘子,咱们还管他干麻?” “我只是不想闹出人命来。”略一顿,夏莳锦蓦地想起另一桩事来,“对了,昨日派去吴镇八方客栈的人可回来了?” 水翠点头:“回来了,已经问过掌柜,平时熏屋子用的多是千金月令香。” 夏莳锦脚底顿了一下,这么说便可确定那日醒来她所闻到的不是客栈里的香。结合之前她特意打听了段禛回京时的情形,恰与她在同日不说,还不是同大军一并回的。 该不会那晚他去过那间屋子? 这可怕念头在夏莳锦的脑中掠过,她不禁周身一栗。但这种事委实无可查证,毕竟仅是一味香而已,如何能算做切实证据,不过是她心头的一桩悬案罢了。 此时身处东宫的段禛刚刚批完了如山的折子,捏了捏眉心,并不知自己正被某人这样猜疑着。 不过这猜疑倒也不至于冤枉了他,那晚他确实是去了,不过也只能算天意巧合。 三个月前段禛带大军开拔之时,六和并未来及禀报夏莳锦也离京之事。但夏莳锦在情报司的花册子上,情报司有盯梢的任务,是以一路上都有人跟着她。直到夏莳锦在杞县出事,落入奸商之手,六和知晓此事不能再拖了,便禀给了段禛。 当时讨伐赵国的战事进行正酣,军中不可无帅,段禛只得先命人去杞县将那奸商正法。待战事稳定后,段禛便带着一队侍卫骑快马立即回京,当晚抵达城门之时,城门已然落钥。他自可亮明身份让城门官打开城门,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在吴镇歇一晚。 谁知那么巧,夏莳锦也歇在同一间客栈。 他原本只是想去看一眼她遭此一难后,有无受伤,但进房间时正逢她被梦魇住,紧拧的眉间透着焦灼之色,两手虚空乱抓,一把就抓上了他的手! 说来也怪,她抓着他的手竟渐渐安静下来,眉头舒展,呼吸匀停。 待夏莳锦睡熟后,段禛试图将手抽出,然而她眉心立时就蹙了起来,最后他就这么陪了她一夜。 她睡,他看着她睡。 直到后来天光初绽,段禛才将手抽出,这时的夏莳锦也彻底睡熟了,已无视他的离开。 也是那晚,段禛发现她有夜不安眠的问题,不想莫名成为她心底的一个噩梦,于是叫陆正业去她眼前晃了晃,好叫她释然围场目睹的那一幕。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