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雷夏视作他的雷夏,把京城当作他的京城。鱼妇之灾后各地官府和边疆驻军基本失去联络,于谭能调用的军队仅有禁卫军,再加上五十里外狭风关驻军。 九蘅听他提到狭风关,眼神微动,却什么也没说。 禁卫军分中、外两军。于谭就是在亲自赶往外军驻地布署防御鱼妇事宜时,一去不回。 奕远道:“确切的说,也不是一去不返。于谭其实回来了。” 这时,右侧挂着帘子的墙后突然传来一下撞击声,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铁栅上,帘子都震得颤抖了。紧接着九蘅仿佛听到了熟悉声音——阔大口腔发出的嘶嘶声,鳞片摩擦的声音,有力的尾部拍打的噼啪声。 阁外有鲛尸! 她双手猛地按住桌面往上起。奕远以手势示意:“方姑娘稍安勿躁。” “那是什么?”她满脸警惕。 “是于谭。”他森然而笑,抬手拉开侧面的帘子。帘后是一扇很大的窗,窗外原是一个小湖,窗外很近的地方、湖水之中,有一个一半浸在水下,一半露出水面的大铁笼,肩背厚阔的鲛尸用粗壮的手紧紧抓着铁栅,冲暖阁中的人张开裂到耳根的大口,满脸虬须还能看出这人以前的凶悍面貌。“你看,青蚨在城外护城河里找到他的时候,已是一只人身鱼尾、裂口全瞳的鲛尸了。” 这个窗口是个精巧的设计,冬日临窗看冰雪,夏日凭栏赏碧荷,均是怡情美景。然而现在除了奕远,不会有人愿望在窗前观赏了。 刚刚这鲛尸突然暴起,是因为受到了惊扰——笼顶上站着漆黑的招财,正扒拉着铁栅,企图把撕咬里面的鲛尸。奕远一回头,看到九蘅双目沉冷,手中多那把牙白利器。 在皇帝面前亮出兵器可是大忌。奕远面露不悦。九蘅反应过来,解释道:“哦,我有见到鲛尸就想杀的毛病,并没有有意冒犯。我朋友还在您手里呢,我怎敢伤您。”勉勉强强收了赤鱼,变回发簪别回发中。 奕远倒也没发怒,用微带叹息的语调说道:“就算是你想杀朕,也是杀不死的。” 九蘅一怔,杀不死? 奕远道:“或你想杀我,动手之前别忘了我是母蚨的化身啊。岂是那么容易杀的。” 这样啊……九蘅有点失望。她还想着必要时用赤鱼刺杀他呢。看他说话的样子不像撒谎,看来普通手段杀不了他。 “我最大憾事,是他已没有本人的意识,给他准备的各种酷刑,他尝不到了。”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定定看着于谭鲛尸疯癫的模样,眼神泛着血似的赭红,下颚绷起咬紧牙着的线条饱含恨意,这恨是因为于谭其实已经死了,不能亲手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痛恨。 她悄悄打量奕远的侧脸,感觉他对于谭的仇恨有点不合常理。于谭帮他报杀母之仇,他做个傀儡皇帝,江山会落到于谭手里这种事,应该是能预料到的,这本是个各取所得的交易,不管怎样现在他仍是皇帝,而于谭在笼子里,他是赢家啊,所以,他究竟在恨什么? 奕远看了一阵,将帘子合上,把那张丑怖的脸隔在外面,片刻前眼中汹涌的情绪已然隐起,客气地示意九蘅:“方姑娘喝茶。” 九蘅也压下心中疑惑,只道:“您的青蚨战斗力也很强啊,何必需要我的魂军联手?” 他锁起眉心:“青蚨虽厉害,对付这支鲛军却难以施展。一则是因为青蚨杀敌方式是以利嘴插入对方头门芯吸血,而鲛军生前都是禁卫军,头戴厚重头盔,青蚨时常插折了嘴也插不进去;再者说,你也知道杀死鲛尸的办法唯有断脊腰斩,即使是被吸干了血,脊椎未断,鲛尸不过是变得干瘪一些,照样能爬,照样凶残。” 原来如此。这两拨怪物还真是棋逢对手……九蘅无语了。 九蘅无奈道:“虽然我对皇上使用青蚨、朱蛾这些妖物十分厌恶……” 奕远:“……你用辞要不要再谨慎一些?” 九蘅:“民女没上过学堂,会的词不多。” 奕远:“算了……随意吧……你接着说……” 九蘅:“虽然我对皇上也十分厌恶……” 奕远额角青筋爆起,没有吭气。 九蘅:“但是我对鱼妇更加厌恶,您何必以扣押我朋友的方式来要挟呢,多尴尬。” 奕远:“我这不是怕你不听话嘛。” 九蘅:“您有没有想过,像我这么厉害的人,通常是越逼迫,越不听话。” 奕远眼中火星一闪,脸上郁色涌动,刹那间杀意迫人。寒凉的噪音徐徐道:“你也要想到,很厉害又不听话的人,留着不如除掉。别忘了你在这里唤不出魂军,你和你的朋友没有能力抵抗青蚨。”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