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见他的手上握着她的香荷,那是天语阁阁主非得要的,上面粗拙的绣工也分不清绣的是鸳鸯还是水鸭,线条乱勾,整个邺城都找不到第二家。 楚引歌心下一颤。 那个男子似是看到了她,将香荷匆匆塞入袖中,往抄手游廊下走来。 他越往前,楚引歌看得越清,他和侯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不怒自威,眉眼暗波涌,眸底似深渊,和阁主好像,眼光射寒星,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迫势。 白川舟和白川衍,一个看着就多情风流,一个瞧着就冷酷无情。 他们除了那双眼很是相似之外,其他的都无相像之处。 楚引歌手中的团扇不知何时掉落的,从朱栏的空隙中跌滑,飘在湖面上,摇摆晃动。 她之前心里的猜想在见到白川衍的这一刻都被彻底推翻了。 那男子走至她的面前,双手作揖:“长嫂。” 声色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 楚引歌没听过阁主真正的声音,只闻得一两声的低笑,是和缓温醇的少年音。 她点了点头,佯装镇定,“你是川衍吧?” 白川衍颔首,他不知为何楚引歌要这般神色考究地盯着他看,似是有点不甘心。 “你从何回来?” “宫中下值。” “四皇子可还好?” 白川衍任职于兵部侍郎,他不懂她为何要问他四皇子一事,或许是她入了侯府,四殿下算起来也是她的外甥了,白川衍恰在下值时听到了那么几句殿下近况,便一一作答。 “尚有起色,已能入学堂听上半日。” 楚引歌有些发颤,她现下确定了几分,恐怕白川衍真是阁主,有她的香荷在前,这眼下又对四殿下的情况了如指掌,且话少,玄袍,漆眸似墨这都能一一对上,她心中五味杂陈。 她有过怀疑白川舟是阁主的,毕竟他们有太多相似之处,阁主曾说夫人姓谢,楚引歌推断出他的夫人是谢昌之女。 若白川舟真是阁主,那楚引歌的身世就被揭了谜底。 意味着她的生父是谢昌,她的生母是剑师父的师妹,他们都死于她五岁那年。 可若真是如此,那场鲜血万顷的灭门就不会简单,稍一思及,就不可避免得与养心殿高坐龙椅的人联系起来。 天子一怒,伏尸便野。 所以她不敢当面问白川舟真相,似乎只要不宣之于口,她就可以暂且当不知。 烂在骨子里的秘密,她尚且无法承担得知它的力量。 她很能正视自己的退缩与胆小,哪有那么多所向披靡的人啊,她想再等上一等,等到有万全之策后再去问白川舟。 但眼下,这一切都推翻了。 白川衍才是阁主。 那么她的生父母可能就是茫茫众生中的慵者,这让楚引歌有几分如释重负。 谢昌的苦,她尚不能承受,她只是一宵小之辈,孤如蝼蚁,她若真是谢昌之女,她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在这世间。 该扬起手中的刀还是执笔怒问,这两条路都荆棘丛生,尽头也极有可能是深渊,她老实说,不敢走。 但谢昌若真是她的父亲,她定做不到隔岸观火,她是看过累累白骨的人呐,那一抔一抔如梅花绽放的鲜血肆意横流,哪怕再不敢,她也要举着颤颤巍巍的手,一步一叩地高声呼天子,问父亲何故被贬,何故被杀,何故罪至满门抄斩,总不能枉死,总不能枉死啊。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