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总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或许是因得此贤妾一解烦忧,又或许成璧之言其实早在他预料之中。 再或许,在他心中,单那一声夫主,便比旁的一切算计更令他满意。 “能与本王周旋许久的尔玉,果也不是纯良之辈。方才尔玉骂本王是毒蛇,但妇人之心,恐怕也不亚于此呢。” “尔玉与皇叔本是同类。天作之合,自当惜之爱之。” 成璧苍白的脸颊终于染上酡红,隐下额间冷汗,娇笑着依进他的怀抱。 深夜。 赵诞老眼微睁,喉咙滚动两下,嘶哑道:“水来……” 有人缓缓执杯走近,扶起他上半截身子,使他得以斜靠在引枕上,“父亲请用茶。” 赵诞两眼一凝,眸中猛然爆发出鹰隼似的冷光,哼笑一声,“思韫来了。” “是,儿子来伺候父亲。” “你是打算伺候一晚,还是打算趁今夜月色甚好,将为父直接伺候进地府呢?” 赵元韫手上不动,待服侍赵诞饮下半杯清茶后,才淡笑道:“自是后者。” 赵诞了然地点了点头,“我说也是,差不多到时候了。那小丫头还算有点城府,是怎么糊弄得你歇了心思?从前那高氏眼瞧着果敢勇毅,到了还不如这金丝雀能担住事,为父偶尔也看错一回。哈哈……” 他笑得直咳嗽,末了才舔舔唇,低叹道:“老了,老了,到底不如吾儿心明眼亮。” “高氏是父亲为儿子选的人,赵成璧却是儿子为自己选的人,两者自是不同的。”赵元韫坐在他榻前,神情温和,像极了画卷中的百善孝子。 “上回是《南岳遗策》,这回又弄了本《北翟遗策》,对高氏用过一次的招数反复再用,可就不伶俐了。” 赵诞闭着眼睛嘿嘿直笑,“你若有心去找,还有东西两本呢。为父知你狡兔三窟,原是不在那处用心,书里也不过是些旧闻轶事,与现今景况早不相干,伤不得你半根毫毛。” “父亲既然知晓,又为何要来打乱我布置的节奏呢?儿子生来最不喜养宠时有人横插一脚,即便那个人是父亲你,也不例外。” “混账东西,哪里学得这些歪门邪道?咱们家的祖宗门楣都被你这臭小子败光了!”赵诞抓紧了茶杯用力往他身上一砸,神情却反倒有些异样的兴奋,“赵成璧……嗯,也算是条出路,看来吾儿是想好了。” 赵元韫微微弯唇,“这便不劳父亲费心了。” “养儿二十余年,操心惯了,收不住的。但为父也得点你两句,那丫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心气儿高着呢。你走这条路,未免蜿蜒曲折,受人制约,端看那赵成璧日后如何做了。熬鹰者皆自负,你也要小心哪日被雏鹰啄了眼睛!” 赵元韫随意点了点头,行至多宝阁前,取了当间一张长弓。那弓乃牛角所铸,弓身寒光清寂,沉淀着数十年来无数仇敌的鲜血与幽恨。 他轻抚弓弦,淡淡道:“这张弓,乃祖父随昭明帝开创基业时所用,而后传给了父亲。儿子从小心念着它,您却敝帚自珍,连摸一摸也不让。” “心急什么,为父与你祖父多年经营,满府的珍宝、人才,到了还不都是你的。” “若不心急,也可能会变成别人的。儿子筹谋多年,才能在今日捧起此弓。站在父亲榻前,本应道一声谢的。” 赵诞哑然失笑,眼中微微一暗,“那思摩、思协……” “您放心,父亲上路,做儿子的怎能不去相送?他二人已然先您一步,守在奈何桥头了。” “好小子,真不愧是我阿史那一族纯血狼儿!”赵诞放声大笑,拍着床榻嘶声道:“思韫,你那两个兄弟小打小闹的皆不成气候,唯有你最像我!心狠手辣,不留余地,颇有你祖父遗风!这条险路,只要不是被那小狐狸精勾了魂,你定当畅行无阻!” “回头看时是不成气候,可人在局中,谁为磨刀之石,恐怕父亲也不尽能未卜先知。” 赵诞点了点头,终于释然地垂下眼皮,微露疲惫道:“让他二人为你垫脚,也算物尽其用。为父无甚要交代的了,吾儿快些罢!” 成璧守在阶下,听那老王爷咿咿呀呀唱了段胡调,却不伦不类地填了段汉家词,依稀是:“回首当年,人世更改,暗销魂,繁华难再。纵有广厦三千,终究落得个、凄凉万载!” 一声弓鸣,胡腔不再。 不多时,赵元韫手执长弓落拓行出,弦上浸满殷红。有鲜血顺着他垂下的手掌一滴滴滚落于地,成璧递上绢布,而后轻轻用面颊贴住他掌心伤痕。 【作者废话区】:大意失亲爹……哦是故意的啊,那没事了 对待老赵千万不能有一点点的侥幸心理,他是真反派,一个很坏很坏的进狱系美男子。创作他的目的不是让女主去拯救他暗无天日的灵魂。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