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中学的时候一直都是分居两地,我和我爸在一起的时候不多,上大学后更少。我毕业那年他去世,我有点后悔。他以前在这个地方生活过,我想,来这工作也不错。” 窦方小心地问:“你爸是因为……” “脑梗。”张弛说,“他那几年心情一直不太好。”窦方闻言讷讷,张弛看她,“你呢,搬走了,为什么又回来?你之前说过,是在这里长大的。” 窦方撇了一下嘴巴,“我本来就不想搬走。但我那时候才上初三,没有人听我的。大姨夫听人说,南方有家医院试管手术很厉害,大姨已经绝经了,但他们还是想试试。搬过去头两年,他们基本都在到处跑医院,根本没人管我。学校的好多同学,下课后都说方言,我也听不懂,觉得上学特别没意思。不过后来我交了一个男朋友,他说粤语超搞笑的,好像在看香港电视剧。”窦方提到这个有点小得意,“高中毕业以后,我就偷偷跑了。那个男的给我打电话,还傻兮兮地哭了。他成绩很好的,就是有点烦人。” “你到底谈过多少段恋爱?” “你不会吃醋了吧?那些都很幼稚的,根本算不上谈恋爱啦。” “我有点同情你的前男友们。” “你呢?”窦方嘿嘿一笑,“要是被我甩了,你会不会哭?” 张弛脸上失去了表情,他看着她,“你打算要甩了我吗?” “我是说假如。” “没有假如。” “你真没意思。” 张弛说句吃饭,起身走了。窦方跟在他屁股后面,找到拖鞋来到客厅,看见几个掀开的饭盒摆在桌上,饭菜已经凉了,但窦方毫无胃口。一旦头脑清醒过来,她又开始在“和吴萍同归于尽”与“拍屁股走人”这两个念头间犹豫不决。结果她手里被塞了一双筷子,张弛耐着性子说:不饿也要吃点。窦方不由脱口而出:“你不会调走吧?如果你不调走,我也可以一直待在这。再等几个月我们的店就要开始赚钱了。”看来她对创业导师的鸡汤已经中毒颇深。 张弛很肯定地说不会。 这一天的开端让窦方惊慌失措,但结束时她心满意足。窦方自认脸皮还是比较厚的,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不至于让?s?她羞于见人。第二天窦方去找吴萍。如果她决定不走,那么吴萍必须得走。 窦方在小学校门口等吴萍。下午四至五点钟,小学及幼儿园门口是全县最热闹的地段,急吼吼的家长们早已经抢占了有利位置,滑板车和电瓶车在校门口两侧雁翅排开,非常威武。窦方目光在涌动的人流中搜寻,然后她看见了吴萍。 单纯从外表来看,你绝想不到吴萍就是网上那个“绝望的母亲”。叫嘉怡的小学生一露面就扑进了吴萍的怀里,吴萍替她抚了抚歪掉的小辫子,拉起外套拉链,把一片撕掉包装的饼干塞进她嘴里,又顺手接过她的书包。吴萍像所有溺爱孙女、耐心充裕的奶奶或者姥姥一样,行云流水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拽着嘉怡的手挤过人群。 窦方看着这老少两人,愣了一会神。在她记忆里吴萍从没有这样温柔的时候,她从前总是面色严厉,整日絮絮叨叨,她对窦方的一切都看不顺眼,但在要求抚养窦方时又表现得极其坚持和主动。 死去的记忆又开始猛烈地噬咬窦方的心。她穿过街道,挡在吴萍的面前。 吴萍最近非常警惕,她已经做好了与各路人士周旋的准备,看到只是窦方,吴萍的面色不禁缓和了点,她问窦方吃饭了没有,窦方随便把路边的小饭馆一指,“可以去那吃,我有话跟你说。”吴萍不以为然,“花那钱干什么?去家里吧,嘉怡爸妈今晚都要加班。”窦方不远不近地跟在吴萍后面,三人到了家里,吴萍把一个平板电脑打开,叫嘉怡去房间里看,自己去了厨房,开始淘米做饭。 窦方跟着她进了厨房。 “珊珊,吃排骨,还是吃鱼?”吴萍问窦方。 比起胸有成竹的吴萍,窦方显得心浮气躁,“我叫窦方,你别叫我珊珊。” “方方,你吃排骨,还是吃鱼?” “你为什么要在网上说那些话?” “哪些话?”吴萍显得有些惊讶,“我说张民辉那些话,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方方?跑到这来跟我嚷嚷?” “你没骂我是鸡?” “你跟张弛那样的人在一块鬼混,难道比鸡好吗?”吴萍摇头,“我不能看你这么堕落下去。”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