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大少奶奶,不懂主子为什么哭了,直到第二个脑袋从少奶奶的肩膀上冒出来。 这个脑袋是个男人,有着和大少爷相似的面孔,只不过年长许多。他就站在钟言的身后,微微地偏过头来,笑着看钟言的侧脸。从小翠的这个方向看过去,就像少奶奶的肩膀活生生又长了一颗头。 “小心!”小翠大喊。 钟言立刻抽出天蓬尺抡向后方,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身,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人蛹秦守业。只不过它马上要蜕皮了,最外面的这层皮变得异常干燥,失去了皮肤应有的颜色,变得土黄土黄的。 它的身体极软,整个身子往后一倒,上半身直接弯到地上,随后退了两步又弹回来。 只不过随着大幅度的动作,它最外面的这层皮开始崩裂,道道弯曲的裂纹布满全脸,乍一眼看去好似摔碎又黏上的陶器。忽然,他的身体像虫子似的,一弯一直,紧接着刺啦一声,脸上破了一道大口子。 准备脱掉的第一层皮完全开裂了,卷着边儿往旁边翻,可伤口露出来的不是鲜血淋漓的红肉,而是另外一张一模一样的新皮。 他伸向钟言的两只手裂得最严重,因为蜕皮就是从手指尖开始的,现下仿佛手腕上挂着一双发黄的半透人皮手套,手皮破破烂烂。钟言并未回身,只听得耳边一阵风声,二神已经消失,连带着人蛹一起不见了。 要不是地上还有鲜血和散落的蛹皮,方才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公鸡比元墨小翠先跳出门槛儿,疯狂地啄食着地上的蛹皮,几口就吃得一干二净。小翠也跟了出来:“少奶奶您没受伤吧!” “没有,你们去秦翎的床边守着,我去找他们!”钟言用衣袖擦尽四棱天蓬尺上的血,尺也代表“律”,代表“法”,外加上头的铭文图案便成了一把驱邪法器。只可惜,铸它而成的是铁而不是金,若是金,方才早把人蛹给打散了。 元墨听完就进了少爷的房,床上的人还睡着,可见少奶奶今晚的昏睡散下得分量很足。小翠也跑进来了,两人守在床边看着,生怕那人蛹脸上的裂纹也在少爷脸上出现。 它是蛹,蜕皮还可活命,下面还有层层叠叠,可少爷是人,蜕掉一层皮岂不是活不成了! 奇怪的是,秦翎的伤口只停在了手上,只蔓延到掌根,仿佛有什么力量在他的身上画了分界线,不能再往前一寸。相反的是那红色的绳子又一次开始变短了,如同烛火里的灯芯,徐徐地往前烧着。 屋外,钟言已经走到了竹林小径上,手里的四棱天蓬尺快要变成一块废铁了。面前的小径没有脚印,只有一块又一块的蛹皮,有些还很新鲜,依稀能看出是肌肤的颜色,有些已经变干,像污浊的墙皮。但稍微大块的蛹皮还是能看出身体上的纹路。 比如眼前这块,钟言用脚将它踢开,它上头还有手肘的纹路,显然刚从人蛹的胳膊上脱落。 它开始蜕皮了,相当于屋里的秦翎也会开始蜕皮,若没有那条神通广大的续命绳护着,秦翎必死无疑。可若要护着秦翎,那绳子也要消耗自身的福祉,逐渐变短。它曾经替秦翎抵挡了一次肉纸人,变短不少,再过今夜,恐怕又要再短许多。 不知这是不是偶然,那续命绳是无数娘亲给孩儿祈福所编,这回要护住的,偏偏是一个要被娘亲算计、杀害的孩儿。 钟言异常小心,继续往前走,已经走到了竹林的入口。从第一次看到这林子他就不太喜欢,直觉又一次提醒了他,这里头可能有古怪。 夏天他总能听到林子里头有鸟叫,但竹不生鸟,只因为竹直上直下不能做窝,又无处可落,故而竹林中一般没有鸟叫声。可他偶尔一次听到小翠和元墨说,这林子里头总有一种鸟,每日咕嘟嘟、咕嘟嘟地叫着,少爷一听见这种声音就知道天亮了。 “竹中有鸟莫深入,游荡池边化死鳞。”钟言自言自语,这句传世的老话说的就是如此,林子里有鸟叫不稀奇,但竹林里有叫声,八成是人来伪装,让人误入其境,杀之,夺财。现下仔细想想,这鸟叫声不一定是鸟。 随着钟言步步深入,周围也越来越暗。 “咕嘟嘟,咕嘟嘟。” 这绝对不该出现的鸟叫声再一次出现,就绕在钟言的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听不出究竟从哪个方向而来。由于竹林平时就没有人进来,脚下杂草丛生,逐渐看不清规规矩矩的石板路了。钟言打开火折子,再往前走一步,潮气令四周的空气变成了一锅浆糊,就算有风吹来也吹不动一片叶子。 “咕嘟嘟,咕嘟嘟。” 鸟儿又叫,钟言好似踩进沼泽当中,脚下的每一步都是软的,但其实并不是,他根本没踩到任何一块儿泥土,都是蛹皮。 那人形的蛹,蜕下来的“人皮”,已经有半个手掌这样厚了。层层蛹皮还来不及风干,变卷,变硬,保留着一份潮湿,片片相连。 走着走着,钟言又看到了血迹。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