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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节


时是否兵戎相见,就全看个人选择了。

    徐宁愣怔了一下,很明显,对于卢霑独揽雍州兵权有些意外,也有些嫉妒。元澈没有理会徐宁内心的不满,毕竟这种大事上,连自己都难保万无一失,他一个散骑侍郎又能有什么选择余地。

    “再送一封书信到扬州,让苏瀛务必将陆归扣在州府。”

    政治斗争讲究火候与时机。司马家三代谋国,熬死了无数魏国老臣,这才成功易鼎。而陆家和吴玥一直以来都不过以王臣自居,不过十年,一看兵临洛阳,立马造反,转过头说我是反贼,之前都是装的,又有谁会追随。

    夜色下,元澈静静深嗅了一下旗幡上的墨香。

    昭昭,我知道,你是一个体面人。

    次日,豫州刺史府便开始与行台正式交接。此次交接,比起豫州刺史府带来的各个主官与心腹,行台则有不少女官与会。甚至连卫渐都不得不承认,这些从基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女官们,在近半年的历练后,对整个政务已经颇为熟稔。

    如今的身居六部尚书及以上的女官,其实仅有彭耽书一人。陆昭觉得涉及国家大事,倒不必一定要任用某一群体,譬如寒门、譬如女子,毕竟民间设立庠序尚不足教养一代之久,女子卑于男子也延续数百年,大基数上的差距不是短时间可以磨平的。不考虑才能而一味地拔高与纵容,不仅不会得到其他群体的理解和承认,反倒会加剧社会的矛盾和敌视,阻碍真正公平的到来。

    那些田舍儿、寒庶人家与居于夫权之下的女子,要的不是无条件的纵容,而是一个不失尊严、不失公正的机会。

    议事过程中,除了对新法实施流程进行了讲解,还将实施过程中遇到的问题编纂成册,集中解决。

    新法披于豫州几乎没有任何阻碍,配合二长制,从法理上仍然承认世族乡宗的治民之责。虽然对贪墨有着更为严格的惩处,但是也保留了政治上上升的通道。按照司州的顺序,赋税调整、二长制、均田一步一步走,几乎不会遭遇太大反抗。

    然而王襄浏览这份新法的纲要后,却不由得生出几分遐想。如果仅仅把人群分为世族和寒庶来看,自然是各得其便。但如果以中枢台辅和地方来分,新法则无异于向地方邀好,将地方豪强纳入政治统序之中,来分割事权。

    昔年曹丕篡汉,以九品中正制邀好于世家大族。而这部新法本质上其实与九品中正制并无不同。为某一群体呐喊,既得某一群体支持。如果说陈群扭扭捏捏递上九品中正制,是以正统名分来换取政治上的主导权。那么陆昭则是递上新法,以人口与土地账本来换取独立于长安之外的执政统序,从而树立自己的执政威望。

    这一隐藏手笔有多么可怕?往深里想,即便他本人今日不来洛阳大行台,只要行台愿意放出声音,豫州的所有豪强都会主动欢迎行台插手本地事宜,甚至一脚把他这个正牌刺史踢开。这项政令真正的反对者,是拥护长安政权的既得利益者。即便当中有摇摆不定或是一力反对的世家,也是因为长安愿意以更大的利益去换,譬如河东薛氏和汲郡赵氏。

    把权力暂时出售给世族和乡宗,十年来看,是适宜之策。但当洛阳行台成为唯一的权力之后,新的中枢是否还能拥有治理国家的力量,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以天下的视角来看,土断归籍,生民安于田亩,中枢州郡各有所治,这才是中正之道,而非将权力偏移,生出畸大的割据群体。即便以最自私的方式来看,陈留王氏得以延续百年,也对中枢力量多有依赖,届时他们也会走到这些乡宗的对立面。

    此时,大体事宜已经交代完毕,陆昭也不能久坐席间,便将剩余事务交与众人,提前离开。王襄也借此避席,待离开稍远后,才跟上陆昭一行,走至近畔。

    王襄再也按捺不住浮动的心绪,低声问:“不知皇后此新法后,何以为继?若长此以往,或被有心人加以利用,终成宿弊啊。”

    陆昭手支着腰,慢慢回过身,颔首道:“王公此番心迹,诚是为国。既如此,我也不讳于言。二长制并非常态,然而伐楚之功必在当下,国家久避战锋,若顷刻发战,征调各方,则无异于久病之人策马,断骨之躯负重。二长制若能使国家平稳征调,使民各安其业,各地有所捐输,倒不失为一个折衷之法。”

    “其实司州新法也非普世,此法用于司、冀、豫、并等地,皆有益,但如北凉州、秦州、荆、江等地却是益少而多害。譬如北凉州与秦州,军功授田与计口授田日行已久,民已各安其业,实在无需将权柄再让渡于乡宗。来日伐楚,百万疆土生民俱握于手,军功授田与计口授田遍行大江两岸,所受益者岂止一二州郡。届时,乡宗不过一隅之顽强,又怎能与大势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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