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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节


泪拜别,提剑便往妻子屋中。内院掌事开始命人用滚木顶住大门,同时抛出金银细软至墙外,吸引暴民哄抢。居所后面有条溪流,可渡船,顺流而下便可至渭水河口。薛芹让妻子抱小儿至渡口,又派遣了几名世代忠心的老仆,嘱咐道:“卿卿速去,勿要顾我,速入禁中陈词。”

    薛芹妻子道:“妾,妾不知如何说。阿郎随我一道吧。”

    薛芹苦笑,薛琬之死已被如此定论,即便自己得活,也终将沦为王、陆博弈的工具,牵扯更多的族人。眼看大门就要被攻破,他思索片刻,当即用剑砍下左手,胡乱撕扯一块衣料,包裹起来,交给妻子道:“求卿卿代我面陈皇帝,我薛芹断腕为誓,王济、王叡曾有易储之谋,渤海王更有悖逆之心,我父子二人无力抵抗王叡大军,唯以死谢罪。速去……速去!”

    此时,大门攻破,薛芹一剑斩断泊船的绳索,提剑向父亲的宅院走去。“薛家已不忠不义,唯有留一孝名,以泽后世子弟。”

    第344章 治愈

    廷尉很快便从护军府处接手了从薛家庄园逃出的一干人等, 其中有薛芹之妻——李令仪之女,罗氏罗文玉。

    “薛家就罗文玉一个人?”彭耽书一边走向官署,一边看护军府和京兆府一同出具的名籍和一些简单的叙述。

    “原本还有个孩子。”负责交接的护军府随员说道, “但路上碰到叛军来抢人,母子俩就分开了。”

    一旁陪同的廷尉评皱了皱眉:“这母亲就没以死相护?那可是他们薛家的命根子啊。”

    “这就是你们男子心思粗的地方。”彭耽书道, “刚出生的婴孩不过半臂大小, 腿脚纤软,连颅骨都是软的。真碰了、伤了,哪几个是能救回来的?对面来夺人, 不是自己的孩子,下起手来自然没个轻重。倒是母亲, 生怕孩子受伤,反倒是先放了手。”

    “是。”两人都是有家口的人, 闻言心里也都软了下来。

    彭耽书将卷宗看得差不多了,便交给了一旁的属官, 道:“既然罗文玉已入禁中,那咱们就先把其余的审讯完, 所有的案卷, 务必在今日整理好。”

    天子御前,罗文玉跪在阶下,痛苦流涕。刘炳捧着那只沾满血污的断手, 一面命小侍将人先搀起来,一面让人给罗文玉设座。

    “家门罹难之前,薛郎让我护住小郎入禁中面陈天子, 说能原薛氏之清白者, 唯有陛下一人。恳请……恳请陛下看在他们父子二人无辜受戮、民女母亲孤苦无依的份上,派人救出我家小郎吧。”

    “先坐下吧。”元澈见罗文玉第一次入觐, 恐慌不安,手也冻得通红,便让宫人给她一个手炉子。

    待罗文玉心情稍稍平复后,便娓娓讲述事情原委。李令仪颇通诗书,女儿罗文玉叙述能力自然也是不差:“自家公禁锢之后,民女一家便居住在渭南庄园里,平日也素少与人往来,但薛尚书家薛乘、薛益二子却常有拜访,所为乃是钱帛之事……”

    罗文玉说完之后,在一旁负责记录的柳匡如便把记录好的陈词交给元澈阅览。

    元澈看完也不免一叹。罗文玉这番陈词看似与薛芹临死前所言汉中王氏父子图谋废立一事没有太大关联,但是所涉及钱帛来往、军队捐输、关陇世族之间的乡斗、汉中王氏平日与舞阳侯及其他世家往来勾结等诸多细节,十分详尽。而且陈词中对于涉案人的姓名也都罗列颇多,可以说大量关陇世族和与汉中王氏有关的人都列于其上。

    至于具体事务,即便是一件小事,罗文玉也说得足够模棱两可。譬如军队捐输一项,虽然是世家里很常见的一个支出项,但是去处和用途只说是添加军备,就不涉及具体哪一处了。陈词看上去是稀里糊涂的说辞,但细细研究却发现罗文玉在尽可能地攀咬出更多的时流,而且这些人都与汉中王氏有或多或少的关联,本质上就是暗指汉中王氏父子是所有事件的主谋。

    元澈读完后,静静地望着罗文玉。眼前这个看似落魄的女人,背后必然还有薛琰、薛芹父子死前的谋划。他们猜度着皇室、汉中王氏和陆家的心意,并且冷静地计算着投靠每个人所带来的后果,最终用一父一子的性命,甚至刚出生的婴孩的性命做一次赌注。这是一枚血肉铸成的筹码,亦是斩向敌人的刀剑。

    “薛芹断腕立誓,痛弃奸孽,昭雪冤情,更能以命护父。”元澈顿了顿道,“此情此节,不辱世祚门楣,待你家儿郎救出,足以依此立于当世。m.zgXxh.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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