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昱戟指陆冲道:“陆文学, 你受保太后与丞相提携之恩,竟然甘为逆臣,背信至此, 枉废我在太学教导过你。” 陆冲将剑收回剑鞘,抱拳施礼, 平静道:“晚辈受巨擘之教,师生恩情自是难忘。但晚辈亦受今上国恩之重, 昔年以质子之身,得以保全, 如今为国朝效死,倒也不算是罔顾重恩的逆臣。” 待孔昱还要辩解, 贺祎从内室走出, 大笑道:“文灿何须恼怒,陆文学饮血丞相府,不过是你我挡了他的道路而已。” 丞相府于半个时辰前被拿下, 元澈留下足够人手后,让陆冲接管。血洗丞相府已经足够作为达成同盟的投名状,自己则带领余众前往东阙准备入宫与陆归汇合。典穆到现在仍未归来, 这让元澈颇为担心。 他不让崔谅入都倒不是要在宫变这件事上呈匹夫之勇, 除了不想再对世族进行过多的让利之外,新的战力加入对于时局并总是好的。正如他现在并未召集亲信的台臣们一同商议平息宫变的策略, 并非这些人庸碌无才,而是各自都有一盘算计。这样一群人拿出的方略,又怎么会是一个平叛的良策。 如今他尚有两千余人在宫城附近,五千余人在长安城北附近,若陆昭能在昭阳殿得手,那么平息这场宫变毫无问题。“再去探明崔谅动向,让宫城外的军队由西阙入宫。”元澈冷静地按原计划做出布置,“再去昭阳殿看看,送口信给保太后,贺祎已被俘,让她老人家考量一二。” 元澈深知仅仅俘获贺祎并不够,关陇世家的重心虽然在此人身上,但核心利益却是在大魏的官僚架构上。铁打的王座,流水的皇帝,唯有这个官僚架构是永恒的。 如果保太后真的默许他杀了贺祎,他反倒没有什么办法。只要没有把关陇世族清缴干净,宫变一过,还会出来一个新的贺丞相。此时昭阳殿内灯火通明,禁卫密围,看似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但因在场的多数还是世家,众目睽睽之下,各自动手时,他的父皇这边反倒必须做出更多的考量。 在世家的面前,以什么样的名义与昔日的乳母以及自己曾经依靠过得实力动手,不仅是当下求生的问题,更涉及到整个皇权今后在其他世家眼中的观感。若要动手,必得等一个足够好的理由。 而他的父皇告诉过他,或许这一次要拼掉一条性命。 以往宫中放灯虽然也办御宴,但是赏灯猜谜却因年年战乱、宫中裁人,或不办,或简办。今年虽然亦有战乱,但是魏国出师大捷,皇后初封,且难得诸藩王世子齐聚,保太后已有话要热闹,因此各司莫不费心准备。长公主倾华更是早早来到殿内,监督各处布置。 开宴之前,从望仙殿送来的宫灯早已安置好,在朝阳殿满满摆了两排,西席为三公九卿之属,东席皆天家亲眷之列,各有赏玩之处。且席上令设了笔墨纸砚,由宫女捧着,酒至兴处,或可题诗作赋,或可猜解灯谜,可谓两全其美。 依旧例,第一轮敬酒,众臣贺君王。然而今日魏帝与保太后周围的宿卫是往年的两倍,一时间气氛倒有些尴尬起来。倒是魏帝先道:“保太后为朕乳母,生养之恩大于天,尔等当先敬保太后。” 保太后笑了笑,也不推辞,生生领了这一敬。众卿平身后,保太后先开口道:“今日是虽非元宵,却也是团月夜,在座的有皇亲国戚,也有陛下的近臣。说是国宴,但家国一体,说是家宴也无妨的。这节日在民间热闹,因此今日在老身这也不讲那些虚套路了,咱们只吃酒赏灯,尽兴便好。” 魏帝听了亦附和道:“众卿那边,皇儿监察,家眷这边,由倾华帮您提着。若有人煞了风景,便由皇儿与姐姐两个督官拿下,全凭您老人家吩咐就是了。” 保太后点头笑着道:“我看妥当。” 既是依元宵节旧例,肴馔美酒,鼙鼓清歌,倒在其次,赏花灯猜灯谜才是顶要紧的。刘炳正命人传猜灯谜用的物件,忽听外面通传,车骑将军从西阙来了。 魏帝将一箸羊儿美椒肚布在保太后碟子中,道:“车骑将军辛苦,暂不必解甲,且命他入内吧。”又道,“跟随他的将士们也辛苦,你去安排,让他们到偏殿用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