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陆昭再入内室时, 杜太后的面容上已无往日的慈祥,身边仅留了两名侍女侍奉在侧。今日众人皆着盛装,杜太后亦不例外, 通身的晕繝锦, 上绣明榴吐红,富丽豪华。身上到底还有着京兆杜陵世族的底蕴在, 不过是注目片刻,便已威势逼人。 “凉王困守漆县,你兄长于安定按兵不动,受车骑将军,而你则受封开国忠肃县主。”杜太后冷笑,“这怎么说?” 陆昭面色平静,如是回答:“兄长不过是因父母皆在长安,我在金城,故而按兵不动,以取中立之意。若以大义相较,兄长自当率兵下陇反攻,轻取凉王首级,保全父母,冠军封侯。至于车骑将军之位与开国忠肃县主之位,实乃魏帝捧杀之策。” “呵。”杜太后轻笑,“你兄长把控陇道,也算为魏国立下汗马功劳,至于你,主动出质,为你兄长争取时间,也算是共赴国难。皇帝为何要杀你们兄妹?” 陆昭勾勾嘴角,笑容如梅花落地,云澹风清:“太后误解了,陛下不是要杀兄长,而是要杀凉王与太后,若幸运,顺带再杀了我。” “怎么说?”杜太后斜眼看向陆昭,将信将疑。 陆昭道:“今上大肆册封,世人皆知,太后与凉王必会对我们兄妹心存嫌隙。若一时冲动,将我杀之祭旗,那么我兄长便会从中立,坚定倒向今上一方。即便太后不杀我,只怕对我兄长也不会放而任之了。主将见疑,最终结果,也是大同小异。以我一条命,换陇山天险,今上不亏。” “你说的倒是很好。那你有何谏言呢?把你好好供着,等着他们来救么?”杜太后左思右想,仍找不到对方说话的错处,然而亦不甘立于两选皆错的境地。 陆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露出了一丝丝鄙嫌,道:“太后,如今之计不是该把我好好供着,而是该把王妃好好供着。今日太后对我如此,想必前方战事不豫。但同样看到战况的不止是太后,还有阴平侯。想必阴平侯已经派人来找太后,让太后主持,命王妃与大王和离了吧。” 杜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之前的两名陪嫁前来,力争此事,其实王韶蕴本身暂无和离之意,只是那二人实在逼迫太甚,自己只能杀一人以儆效尤。暗暗压下对自己挑战的不满,与眼前人太过机敏的不满,杜太后淡淡道:“王妃深情,不愿为此。” “原来太后也不过是利用王妃深情而已。”陆昭语间颇见针锋,如刺穿丝绸一般,亦刺穿了对方的卑劣,“我自信王妃深情,只是太后若真要如此利用王妃,欲将汉中王氏与大王强行捆绑,只怕所得非愿。汉中王氏壮士断腕,忍痛舍女,最后的帐终究要算到太后的头上。但太后若能放王妃和离,回到汉中故乡,日后即便太后身死,母族亦能保全。” 杜太后气极反笑:“好,不愧是食人俸禄,倒也能忠人之事。文臣死谏,还有什么话,不如今日一齐说出来,倒不枉你长了这般清刚如玉,满怀冰雪的观音相。” 陆昭道:“其实太后早该退隐,让王妃理政。就算太后在某些政治问题上有可圈可点之处,但离高瞻远瞩,审时度势的大家水准,只怕还相去甚远。恕我直言,太后你也不过是个见识平庸的小女子。你僻处深宫,执掌大权,看似果敢英明,实则易受蒙蔽。在许多事情上,王妃做的比太后要好的多。” 见杜太后仍旧一副不认的样子,陆昭笑了笑,继续道:“且不说大场面下细微之处的表态,便是寻常事,太后做的也不如王妃。就拿穿衣一事来说,王妃一向极尽简朴,素日所穿,最好也不过寻常绸缎,平常也只是缦缯材质的衣裙而已。但王妃赏赐我的,皆是华贵的蜀锦,奢华的金钗首饰。如今战事吃紧,国库空虚,那日宴请各家豪族,王妃把自己回家时才穿戴的首饰赏了我。” “极尽节俭并非是要省出一笔军费出来,想来国库再空虚,给王妃留一套华服,一套首饰的钱也是有的。所谓节俭,便是要制造巨大的反差,只有这样,被赏的人才会感受到巨大的荣幸,从而格外珍惜。以我的角度来看,就是王妃她苦了自己的部分,都是为了给我。” “那么太后呢?每次也都是赏人,但不过是太后穿着最好的上贡锦,余人穿官告锦。大家会说,自己得来 的不过是太后用剩的东西。” 杜太后神色暗了暗,晕繝锦是上贡锦才有的纹样,翠池狮子和天下乐是官告锦的纹样,都是世家出来的女子,吴地富庶首屈一指,谁又比谁不识货呢?“你怨我?”最终,杜太后决定将一个心量狭小的罪名按在对方的头上,以期减少内心的愤懑与不快。 陆昭倏然一笑:“我只是对太后与王妃的施恩手段作一些品评罢了。王妃的为政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