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邓明姜。 快走到工棚外时,邓明姜忽然出声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季初燕嗯了一声,脚步跟着邓明姜停了下来。 “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吧。”其实早该走了,是他一直拖着,杨健康问过几次,见他没打算走便没再提过。 工棚外的照明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个人的影子像两条平行线,往前延伸,没有相交的点。 邓明姜想了一会儿,又问:“等你走了,你那间宿舍是不是要被杨工头收回去?” “好像是吧。”季初燕挠着脑袋,他也不太确定,“我可以跟他打声招呼,让他把那间宿舍腾出来给你单独住。” “不用了。”邓明姜说,“好麻烦。” 季初燕忙道:“不麻烦,就几句话的事,杨健康好像还在办公室里,不然我现在就去跟他说。” 季初燕急急忙忙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只觉心里烧了一簇火,烫得他哪儿哪儿都疼,双脚在地上站不住,一定要走来走去才能勉强冷静下来。 他要往杨健康的办公室走,却被邓明姜一把抓住手腕。 邓明姜始终站在原地没动,浅褐的眸子被眼睫投下的阴影遮挡,染得如墨一般黑,他的表情明明没有变化,却仿佛透出一丝疲惫。 像是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疲惫。 “季初燕,真的不用了。”邓明姜的声音很轻,他闭了闭眼,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说,“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季初燕心头一紧,没来由地慌了起来,他双手反抓住邓明姜:“邓明姜,对不起,我不想让我二姐和大姐知道那些事,所以吃饭的时候我……” 邓明姜叹息一声。 季初燕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邓明姜……” 邓明姜没有挣扎,由着季初燕紧抓着自己的手不放,他缓慢地说:“我发现生活中总有一些既定的事,通过人力无法改变,我们就像钟表的齿轮,每时每刻都在行走,以为自己走了很远,可只有低头才会看到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而钟表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一点钟、两点钟、三点钟,早就定好了的。” “邓明姜,你在说什么呢?”季初燕没听懂,却不妨碍他心里的难受加剧,他感觉邓明姜说了很多,可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邓明姜从季初燕的束缚里抽出自己的手。 季初燕抓得很紧,他也抽得艰难,但还是一点点地抽出来了。 他把手搭到季初燕的脑袋上,跟之前很多次一样地轻轻揉了揉。 手感依然很好。 “我说——”他说,“生活中的一些事无法改变,不如顺其自然,接受命运。” 就像他爸一样。 就像他妈一样。 就像他一样。 也许他不是小说里的主角,没有像季初兰一样逆流而上的机会,也没有改变他人的能力。 回到工棚,两人的裤腿上全是泥点,一起洗完澡后躺到宿舍的床上,被子是冷的,好在季初燕手脚火热,很快就让被窝暖和起来。 宿舍里的灯关了,窗外没有月光,夜色在两人床前无限蔓延。 季初燕窝在邓明姜怀里,抬头找到邓明姜下巴的位置,亲了亲说:“对不起。” “嗯。”邓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