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胤还在殷切相劝:“公主,眼下是非常之机,请您就不要再在这个时候出岔子了,陛下他实在是分不出心再来为您操心了。您可知道,以为您身故的这段日子,陛下有多么难过吗?您可见过我们这位陛下流泪的样子么?可当日他以为从城楼上掉下来的是您,硬生生对着那具遗骸泣出了血,从此见不得一点鲜红色。待回到京中,更是把自己锁在玉烛殿里,同那具所谓的灵柩同寝三个多月,把自己搞成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前时遇刺的伤还没好,又被建武将军刺了一剑,卧床许久。饶是如此也不曾计较,反而予了谢将军兵权。公主,您觉得这又是因为谁呢?” “公主,就算您不为陛下考虑,难道也不替您身边的人考虑考虑吗?” 这大抵是这沉默寡言的小侍卫头一回和她说这么长的话,话里话外却全是为桓羡说情。薛稚未免有些气急,脱口道:“他疯了。” 他自己的疯言疯行,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该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物吗?他亲口说的,贺兰氏的女儿,只配做玩物。连她刻意讨好时说的永远陪他,也要被讥作是痴心妄想! 所以,那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是他活该,是他咎由自取,她没有因之感到愧疚的必要! 然而,回想起清晨他患得患失的那一幕幕,她一颗心还是无可避免地沉下去,如同坠入万丈深渊之中,一阵无力的心酸。 所以,他肩上的那道伤,是谢郎刺的吗……他为什么不还手?是因为她的“死”而愧疚吗? 他又真有那般在意她吗?不是将她看作一个玩物? 这念头不过转瞬又被压下,她想,他如何愧疚是他的事,但这段日子里,她至少可以利用这份愧疚去争取一些有利于自己的承诺,不可以再像从前一样被他压制下去。 想到这里,薛稚最终缓和语气,言辞恳切地道:“我不是出去乱跑,也不是想为难你,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伏将军若放心不下,就跟着我吧。” 伏胤迟疑地看了她一晌,最终应下。 薛稚遂在伏胤的陪伴下去到城中的书肆,挑选了几本论述妇产的医书,交了定金,请店家各自复刻五十本,送至秦州府。 书肆的老板见来者气质不凡,落款又是秦州府,大抵非富即贵,忙不迭应下,允诺一个月后将全部刻本送到。 一个月,若战事顺利,贺兰部之围也应该解了。薛稚点点头,谈妥了事情后,便抽身折返。 夜里桓羡处理完军务回来,她正坐在窗前妆台边,静静看着那条取下来的精美的王女额饰。 微醺的晚风将流金一样的夕光送进帘栊来,照在女郎有似兰花纤细的颈背上,有如夕阳为他的新娘披沐上金色的嫁衣。 自以为聪明的猎人还不知自己即将步入小鹿的圈套。知他进来,薛稚头也未回。 “哥哥当日说,只要我不离开,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么,我让哥哥放弃一切,同我回贺兰部,哥哥愿是不愿意?” 作者有话说: 栀栀to小伏:心疼男人是病,得治! 第82章 “那么, 我让哥哥放弃一切,同我回贺兰部, 哥哥愿是不愿意?” 空阔的室内, 她这一句有如风中之铎,清泠泠地回荡于室中。平静无澜的眼,像一面清可鉴人的银镜, 极清晰地映出他怔愕的脸。 “你在开什么玩笑。” 他道,似是十分难以置信的样子, “你明知道,眼下大业未成, 战乱未平, 国都未迁,一切都方兴未艾, 我如何能放下黎民苍生不管。” “何况两国本属对立,你那表哥, 根本就是对你不怀好意的, 不过是暂且还没有暴露内心真实想法,你竟还真想着回去……” 他的辩驳至她脸上漫开笑意而止, 薛稚微笑着颔首:“我知道。” “我只是问你愿不愿意, 原来哥哥连骗我也不肯,又为什么, 先前要说那样的话呢?骗我以为你有多在乎我……” 她轻笑着咧唇,两滴泪却落下来:“哥哥是骗子。” 只此一瞬,桓羡心痛如刀绞。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