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环住儿子,摩挲着儿子的背,柔声哄:“我都跟你哥哥打问清楚了,姚州是有些远,但你去了就是千户,绝对的位高权重,等历练个两年,手头有了功劳,让你哥哥再把你调回来,他应承过我了,到时候你在京都的官职不会低于五品……” “唐慎钰唐慎钰,你能不能别提这个狗杂种了!”周予安脸通红,朝他母亲怒吼。 “好好好,不提他了。”云氏晓得儿子的心病,就两件,官场不得意,妒忌慎钰春风得意,她摩挲着儿子的“逆鳞”,佯装恼了,扭头啐了口,“慎钰这臭小子,而今当了高官,都不过来探望我了,没良心的,哪有我安儿孝顺懂事,京都一有什么时兴的缎子,我儿立马给我买回来……” “得了吧你!”周予安眼睛布满血丝,瞪着他母亲:“你就向着他,小时候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你都先给他。” 云氏叹了口气:“他父母双亡……” 周予安再次愤怒地打断母亲的话,虽然气急了,但不该嚷的,一个字也没敢说:“你疼了他一场,那你知不知道他骗了我?明明是他和公主私下往来,这才被陛下狠打了通,可他非说是我痴心妄想求娶公主,陛下恼了,嫌他没管束好兄弟才打了他。当初在留芳县时,他防我跟防贼似的,偏不叫我接近公主,他自己倒捷足先登了,成了公主的裙下臣,步步高升,眼看着不日就要封公封侯,门第都要压过我了!他怕我坏了他的好事,削尖了脑袋要把我赶出京城,还非说是陛下的主意!” 周予安哭得都喘不上气,质问他母亲:“我到底哪里不如他,明明公主好几次都对我有了好感,想和我说话,都被他给打断了,否则以我的本事,必定能让公主倾心于我,如今当这三品指挥同知的就该是我,当驸马也会是我!” 云氏摩挲着儿子的胳膊,柔声劝:“回头娘一定杀去唐府骂他……” “你就知道在中间和稀泥!”周予安一把挥开母亲的手,指向外头:“你现在就去唐府,告诉他,我改主意了,我不想去姚州!我死都要待在京都!” 就在此时,花厅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走进来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她手里拄着根龙头拐杖,穿着深色绣团福的夹袄,头发花白了,有些胖,生了对倒三角眼,薄唇略涂了点胭脂,面相瞧着很厉害,她正是定远侯府的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挥了挥手,让侍奉她的嬷嬷丫头退下,冷着脸走进花厅,直接挥了下拐,把云氏格挡到一边,可面对宝贝嫡孙的时候,又是副慈祥和善的样子,不住地抚摩孙儿的背,心疼道:“怎么喝这么多?太伤身子了。” “祖母。”周予安含泪环住周老太太,柔声问:“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你明儿要上路,我怎么着都要等你回来呀。”周老太太眼里噙着泪花子,忽地瞪向云氏,啐道:“方才我在外头都听见了,唐家那下作小子屡屡算计咱们家予安,这回大娘娘分明是要把长乐公主指给安儿,偏叫他耍手段挖了去,坏了安儿的好因缘!那姚州是什么地方,穷乡僻壤,安儿打小锦衣玉食长大,你叫他去受那个苦?” 云氏心里实在是烦,但还是守着礼数:“母亲,官场里顺遂的能有几个?予安才二十出头,正是磨炼心智的时候……” “呸!”周老太太打断云氏的话,“京都不能磨炼?非要去姚州?你去把唐慎钰喊来,老身倒要和他讲讲道理,受了我家那么多恩惠,凭什么要如此作践我家孩子!” 周予安烦道:“您找他有什么用,都已经板上钉钉了,他上头有什么内阁和司礼监的人撑腰,就凭您能说动他?” 周予安心里也是怵,怕老太太说出什么难听的,将姓唐的彻底得罪了,捎带着把长乐公主和陛下也得罪了,他只觉得有种无力感袭来,似有双铁手,扼住了喉咙,他将这种愤怒转移到老太太身上,“你不是大娘娘的表姑么,你去找大娘娘,让她在威武营给我安排个差事!” 周老太太面露难色,好声好气地哄:“这么晚了,宫门都下钥了,祖母怎么能见到大娘娘呢。” 周予安恨得跺了下脚,朝周老太太吼:“既这么着,您干麽常把大娘娘挂在嘴头子上吹嘘,到这裉节儿上就不中用了,我再也不想见你了,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去姚州!” 说罢这话,周予安闷头冲出去,朝自己的院子奔去了。 …… 夜色凄迷,周予安酒劲儿上来了,无头苍蝇似的冲进上房,把婢女都撵出去,这几日在拾掇行礼,屋里空了许多,他真是看见琉璃灯就烦,看见那红木柜子讨厌,于是抓起瓷杯茶盏,霹哩哐啷摔了通、砸了通,然后正面扑到拔步床上,大口地喘粗气,忽然,手指碰到个尖尖的东西,像信的一角。 周予安皱眉,从枕头下将那封信抓了出来,借着昏暗的烛光瞧去,信封只有四个字:周予安亲启,字迹粗犷,似出自男人之手。 怎会有男人给他写信?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