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显然预料到这结果,不依不饶地上前一步,刚准备说话,而这时唐慎钰横身插.了进来,他朝雾兰招了招手,有条不紊地安排:“小姐不舒服,快扶她去歇息,治风寒的药在后头那辆马车里,赶紧去煎。” 说着,他又点了两个卫军过来:“你们把小姐的箱子抬进去,轻着些,别把上头的漆磕掉了。” “小姐病得厉害么?”周予安轻声询问。 唐慎钰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蹙眉对周遭的卫军们道:“待会儿都到花厅里来,咱们虽说只在罗海县住一晚,但巡守可不能马虎了,灯笼早些挂起来,都操点心……” 趁着这个空儿,春愿跟着雾兰进了行馆。 这地儿并不大,就是很普通的庭院,显然里里外外清扫了很多遍,墙角残存着青苔积年的颜色,地砖缝儿几乎不见泥,往北穿过两道莲花形拱门,便到了个四方小院。 上房亮如白昼,便是连台阶都铺了花开富贵的毯子,等进屋后,春愿更是大吃一惊,这哪里是暂时歇脚的行馆,简直就是个贵女的闺房,由两间大屋打通的,拔步床、梳妆台还有浴桶应有尽有,博山炉里不晓得点了什么香,怪好闻的。 雾兰笑着上前,垂手侍立道:“匆忙间也没准备好,还请小姐见谅,奴婢方才听见您咳嗽了几声,得了风寒忌泡热汤浴,会令病情加深,您旅途辛劳,要不奴婢侍奉您略擦洗下,祛祛风尘?” “不用了。”春愿抱着包袱,略有些局促地立在门口,她扫了眼屋子,发现靠墙根放了两抬大箱子,还上了锁,好奇地小声问:“那是什么?” 雾兰忙解释道:“那是小侯爷……” “那是我从利州给你带回来的。” 周予安人还没进来,声音便找到了。 一双细白纤长的手挑开厚毡帘,周予安矮身进来了,他面颊微红,笑吟吟地望着春愿,从袖筒中掏出串铜钥匙,三步并作两步地过去,蹲下身开锁,哗啦声打开箱子,将里头的东西展出来,柔声笑道:“这次去利州办差,顺道给你买了些吃的用的,这口箱子里的都是衣裳,利州的贵女如今时兴宽袖阔衣,还会用金银线在领口绣缠枝花和祥云纹,好看极了。” 他又打开旁边小一点的箱子:“这里头是我采买的首饰,表哥舞刀弄枪惯了,我瞧他头先给你买的都是些金银首饰,样式也忒老气了。” 正说着,唐慎钰挑帘子进来了,他似乎是急匆匆跑过来的,呼吸稍有些粗沉,颇有些不悦地盯着周予安,责备道:“本官一个没注意,你竟蹿这儿来了,小姐的闺房是你一个外男能随意闯的?滚出去!” 周予安倒也没恼,笑嘻嘻道:“日后回到京城后,再见小姐的尊面怕是难了,头先我不懂事,言语上多有得罪小姐,最近日思夜想,后悔得紧,也惧怕得紧,便想趁机给小姐道个歉。” 说话间,他捧起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木匣子,打开,原来里头是上百颗指头般大小的海珠,圆润晶莹,泛着光泽:“旁的倒罢了,这珠子倒是难得,小姐日后或是用它点缀衣裳,或是做成钗环,亦或是留着赏人,都可以。” “多谢侯爷了。”春愿笑着颔首致谢。 见阿愿如此,唐慎钰顿时皱起眉头,暗骂:这臭丫头着不住漂亮小白脸的哄,不过是些烂珠子破衣裳,就欢喜成这样,眼皮子忒浅了。 “只不过……”春愿搜肠刮肚地回想着唐大人在船舱给她讲的史书故事,淡淡笑道:“唐朝有个安乐公主叫李裹儿,她出生的时候,正好是她父亲——中宗李显被女皇帝谪贬了,李显特别心疼这个生在半路的小女儿,对孩子百般疼爱,到后来,李显当了皇帝后,更是宠溺安乐,安乐恃宠而骄,大肆卖官鬻爵,收取了无数贿赂,一步步败坏了他皇帝父亲的名声,而她最后也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说到这儿,春愿掩唇轻笑:“我晓得小侯爷肯定没旁的意思,只不过这事传在旁人的耳朵里,怕会变味儿。” 周予安顿时怔住,脸臊了个通红,暗骂:这臭贱人好奸诈,给他扣了顶贿赂公主的帽子!他妈的,原本想拍拍马屁,竟拍到了马蹄子上了!她之前在留芳县冲动易怒,小孩子似的,现在居然还会引经据典地骂人了,这都跟哪儿学的! 唐慎钰冷着脸,心里却乐开了花,唇角止不住地上扬,暗道:不愧是老子手把手教出来的,阴阳怪气的本事真够劲儿的!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