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真相不重要,宫人只瞧得皇帝不问青红皂白,袒护皇后,贬斥新宠。有了这桩事,宫人对于皇后的地位,总要重新审视一二。 另来还是做给雪娘子瞧瞧,阴谋之说不足以将人拉拢的死心塌地,还得告诉她,皇帝绝不可能喜欢任何一个女人。 然那太监一回来,霍云婉便知兰妃凶多吉少。她确然悲悯,她瞧那女子芳华正盛,错付情深。 她在旁人身上看到自身,二十来载,未遇良人。 只是这悲悯并不长久,当晚魏塱没来,霍云婉反生心喜。她以为魏塱会觉得不妥,前来质问自己一二。也不知是当真悲伤使人失智,还是自负让魏塱开始愚蠢,竟任由此事过了。 剪下来的花枝在长春宫里数日不败,菊花的清苦气味更添佛家庄严。黄续昼原该灵停三日后择吉时下葬,不过转眼即是重阳,黄家便遍请高僧,为老爷子诵经八十一卷,力求合个九九之数,以得圆满。 梁昭淑太后贵体欠安,又逢要准备登高祭祖,皇帝罢了两日朝,衣不解带侍疾。闲来久坐,魏塱倒也回想了一遭霍云婉与兰妃的争执。 冷静下来,稍有后悔自个儿处理失当,然人死不能复生,只能另吩咐人以妃礼安葬,又加赐兰妃母家。好在前儿个办事的太监妥帖,传的是人突而生疾不治。 终归还是霍云婉贱人生事,但屈指算算,确实是霍准死了快两月不假。毕竟他也恰好死了个外公,因此对霍云婉大逆不道的行为反有几分认同。 自己外公寿终正寝尚且难以接受,霍准可是死无全尸。霍云婉忍了这么久,憋不住跑出来挑点事,挑就挑吧。 那是与自己同床共枕三年余的结发爱妻! 魏塱守着昭淑太后之余,不忘找了个人去长春宫传话,允了皇后替自己的父亲立个牌位,但不得写全霍准名讳,亦不可为其撰写生平。 他记得云婉曾在书房殿外素衣赤足请罪,哀求自己饶了她父兄性命。可惜这事儿难办,毕竟霍家父子三人到自己面前时,就只剩两颗头颅与一具破烂尸身。叫他有心做个圣主,却只得勉为其难的当了个暴君。 个中欢喜,真是藏都藏不住,却又与人说不得。在长春宫里立块牌子也好,除却多加提醒皇后什么叫阴阳两隔,万一自己哪天起了兴致走进去,看着也是个有趣。 他想霍云婉该能体会自己的良苦用心,他要她有苦难言,有冤不辩,要普天之下,皆以为自己爱死了皇后,而长春宫里的那个贱人,就在这种虚假的欢歌笑语里绝望的清醒。 就像,自己以前面对霍家一样。 太监宫娥感动非常,霍家十恶不赦,也唯有陛下,爱得如此艰辛。可这天大的恩泽洒下来,皇后似乎并无太大触动,只起身双手合十向传话的小太监躬身行了佛礼,吓的那小太监登时跪倒在地接连叩首,嚷嚷“三生有幸,蒙皇后亲赐佛荫。” 站在旁边的姑子将人扶起来,霍云婉随手从桌案处拿了一叠经文递与来人淡淡道:“替本宫,祭与兰妃。” 这称呼,以后宫里头应该再不会有人提起了。 ------------ 第627章 庭前月 佳节重阳后,城内茱萸插遍,皇帝与太后往郊外行宫小住,祭祖登高拜山一应办妥当,恰能在下葬时替黄续昼扶个灵。 京中叫的上名了,都往了黄家送老爷子最后一程,江闳久久不出面,这回也免不了要上门哭两声。 薛凌本想提前瞧瞧黄旭尧是个什么模子,做了个丫鬟样跟在江闳身后。随着棺木出城,送葬的外人散尽,仍不见得江闳暗示。想是生前愿已了,又或者黄旭尧藏的严实,终没让她得逞。 西风卷尽街上飘散的纸币,凑热闹的看客也隐在屋门窗棂后,唯有黄府门口的白灯笼还摇摇晃晃着艰难的想要诉说一个人存在过。 马车早在城门处候着,薛凌与江闳一道儿上了马车,同一屋檐下二人亦是多日不见。江闳瞧薛凌多添晚辈德行,薛凌恭敬喊伯父时,无端觉得江闳老态横生,一如这岁月忽晚,猝不及防。 回到府里与江玉枫议过,道是一直有人在暗处盯着,待黄续昼棺木封土,黄旭尧应该就会离开,暗卫一直盯着,不会有问题的。薛凌看天儿雾蒙蒙的,使性子撒了个小脾气道:“一直盯着不来知会于我,白白走这一趟。” 近来她多温和,江玉枫知是个随口,不急不恼道:“你与爹在一处,府上下人来回的说些私话,给人瞧见了多生事端。” 薛凌开怀承了江玉枫说辞,笑道:“倒也是,那择定了再来知会于我”,后退出江玉枫书房回了自己院里。 这桩惦记总算了结,其实黄续昼死了那刻就应该放宽心来,可黄家拖了这般久,每次问起,都说在念经念经,以至于她都担心,死人听多了会不会突然坐起来。 直到今日看见那棺木厚重,估摸着即使黄老爷子还魂,也无力推开,方能确信人死了,死的透彻。 桌上有厚厚一叠小楷,李姓王张写的端方,再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