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见得全是因为薄情,于魏塱而言,霍云婉失了霍家,又被困长春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罢了。 仲秋翌日晌午,雪娘子拎着满满一篮花饼果酒,在染夏恨恨的目光中由轿辇抬到了长春宫。 太监已接了旨意,早早将宫门大开,跪着迎了雪娘子道是“里头熏香重,怕娘子有孕不适,故而一早就开了门去去味。” 雪娘子轻点了头,仍是过往那般谨慎致谢,让惜芳扶着一步步走到殿里头。她初初有孕时,对瑶光殿且惊且惧,几乎是时时赖在此处,一草一木都熟悉。 今儿再来,里头竟是全然换了个样子,皇后喜欢的牡丹栀子皆不知去向,举目处多是菩提金莲,间或大从大从的文殊兰开的正旺。 多走几步,就能听见殿里有僧人诵经之声,她掩了掩鼻子,熏香味是重,即便太监说散了许久,还是浓的化不开。 好在宫里头用的檀香名贵,虽馥郁,却并不令人反感。惜芳扶着雪娘子哽咽道:“奴婢已经好久不曾见过皇后了,不知她一切可好”。说着就像是要哭出声。 穿过花廊,就到了皇后每日念经的大殿,跪坐在一众僧人中间的,正是布履禅衣,不着珠饰的霍云婉。惜芳先是克制不住,冲上前去哭道:“娘娘,您这是何苦呢……” 霍云婉睁眼,见是惜芳明显一喜,却又瞬间恢复淡漠神色,念了句阿弥陀佛,回身才见雪娘子也来了。便双手合十向诸位僧人行了礼,起身迎着雪娘子道:“妹妹怎来了。” 雪娘子愣了愣,不自觉先去摸了一把鬓上步摇。她心事重重,梳洗一应事物都是染夏在打理。今儿要来长春宫,贴身的人都知道的。 却不知为何,染夏竟给簪了大朵的绢花缀着明月珠,与霍云婉素净样子天冠地屦,瞬间全身都不自在。 霍云婉将松散发丝拢于脑后,温和道:“妹妹有孕,久站伤神,屋里坐着说话罢”,又对旁边站着的小尼姑道:“去取些蜜水来”。说罢先行往走廊处,要去偏殿。 惜芳急忙扶着雪娘子要跟上,雪娘子却忍不住回头去瞅那小尼姑。刚才瞧那脸,多不过十五六岁,还是个娇嫩姑娘,头上发丝青茬未退,应是才剃度不久。 她霎时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外面来的高僧,而是宫里头拨来伺候皇后的宫女,一律做了出家人。 这想法吓的她心中一抖,脚下不稳差点跌倒。染夏说……说……等她生完孩子……惜芳没准也就回去做姑子了。 惜芳做姑子……她自己又要去哪?陛下为什么不来瑶光殿?自己请了他那么多回,他怎么就再也不来瑶光殿?自己亲自去求见,他又为何不见? “娘子留神”……惜芳大声提醒道。存心吓唬人固然没错,但肚子里的东西万万不能吓掉了。 雪娘子被她这嗓子喊的一个激灵,帕子瞬间捂到胸口,惜芳仿佛是自己也被吓到,紧张道:“娘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适,可要改日再来拜谒?” “没事,不用”,雪娘子急道,说罢脚下步子愈快追着前头霍云婉。二人闹出的动静不小,霍云婉却充耳不闻,不疾不徐的走着,好似每步之间的长短都一模一样。 直至偏厅,雪娘子恢复稍许。惜芳不等示意,从后头宫女手里接了篮子,雪娘子极知趣的吩咐道:“外面候着吧。” 惜芳轻点了头,好似嘉许雪娘子做的极好,不枉费她叮嘱了好几回宫里隔墙有耳,万不能让旁人听了去。 实际上,根本就没什么旁人。 这步棋,已经下了好久了,久到霍云婉都要觉得是不是下了一步废棋,直至她抬头,对上的是雪娘子因有孕而越发妩媚的脸。真是绝美,喜怒哀乐忧惧思,无论哪种心境,无论哪种表情,怎么看,怎么美。 她,也是爱过魏塱的吧。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