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老老实实做个以势相交,势倾则散。 反正看样子,这势还能撑上好一阵子。 她恭恭敬敬喊了一声:“江伯父。” “我爹说,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是故,武略逊于文。我以前不觉,今晚一见,果真如此,不怪我爹孤魂无处,江府如今仍旧稳如泰山。” 薛凌终究不蠢,她只是……好丑贤愚心太明,所以物不契,人不亲。平城太远了,她又高高在上,没能接触到半点世俗尘埃。她见阿爹不事城府,她见将士襟怀磊落,她见鲁文安一心为国,便觉得人人皆应该如此,有半点不符便是卑鄙小人。 她希望苏姈如可以办到,她希望江闳可以办到,或者她希望自己可以办到。这些人,与她息息相关,总能生出些情谊来。若能跟阿爹或者鲁伯伯一样,她就……她就能有点滴未来可期,不必时时去怀念过往。而现在,她可以怀念的东西,也没了。 没了,平城没了。 那座偌大的城,薛弋寒是主心骨。他死了,仍有灵魂不死支撑着,偏偏江闳把他毁了。于是薛凌记忆里的一切,瞬间化作飞灰,转而湮灭在无边无际的原子上。她张开双臂,手忙脚乱的想去抓住丝毫,偏偏什么也没能留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希冀消失殆尽,最后天地归于空白。 头上钗环步摇未散,那会不觉得重,现下冷静下来,便觉压的脖子都伸不直。江闳还在念叨什么,薛凌只模糊着听了个大概。她知道江闳无非是想表达,阿爹自尽一定是因为愧对万民,连带着将魏塱能篡位成功的屎盆子都一股脑扣自己身上。 然后呢?让自己赎罪?为国为民?扶持瑞王? 薛凌有点庆幸,她那句桃月二十未说完。江闳讲的的确有可能。但是时间对不上,当时梁胡因为即将联姻,举国上下还在一片喜气洋洋。阿爹绝不会仅仅因为魏塱篡位事成就寻了短见。所以,她能肯定,江闳并非是想告知什么真相,仅仅就是拿这事刺激一下自己。而她确实有被刺激到,虽然,不是江闳所想的原因。 江闳却还没讲完,只是口中的主角已经换了一个。 “你以为,先帝为何将太傅送往平城?” ------------ 第304章 跳梁 薛凌只看见江闳嘴唇开合,却听不甚清他在说什么,身边场景也恍惚的很。算算时间,她从鲜卑回来已经有几天了,再加上因石亓那蠢狗耽误的大半月,离与拓跋铣王都夜谈已经过了好久。 然她此刻迷迷蒙蒙,觉得好像就在跟前,拓跋铣与江闳人影重叠,二人合二为一,齐心协力毁了她的阿爹。 如当晚在鲜卑听说那场战事名不副实一样,薛凌盯着江闳,想从那张义正言辞的脸上找出丁点伪装或心虚。她想着自己小时候,也有做错什么事,却强梗着脖子死不承认,生拉硬拽,牵强附会的找尽各种理由想要唬住阿爹,但表情眼神总是出卖心里慌乱。 江闳也该有些慌乱才对,纵然他说的全是真的,但他有什么资格来批判阿爹,来批判自己?可惜薛凌没看到任何东西,江闳不知是真的情到深处,还是已经对谎言习以为常。他面不改色,念先帝深恩,说万民福泽,诉薛弋寒非良臣,讲薛凌该扭转乾坤。 连当年江府对魏塱俯首称臣,都可以侃侃而谈,说成是为了力保天下太平。 其实这说法,薛凌从薛弋寒处也听得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梁胡多年未战,若生内忧,外患必起。为将者,不惧战,但应力保不战。只是当时听着,是一个想法,而今又是另一个想法。 这场引经据典持续了约莫半个钟头,待到江闳总算停了口舌,慕厌与他眼神交汇了一下,才看下薛凌道:“薛小姐,你知道了吧,当今皇帝手里,并无西北驻军兵符。” 薛凌瞧向他,又瞧着江闳,盯了半晌,再没忍住,冷笑出声。继而道:“江伯父。” “他日你与我阿爹地下相遇……”。话说一半,她却失了说下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