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州站在金銮殿上,冷汗涔涔,他这几日在京中,不知这事儿如何就成了今日之局。 魏塱左右为难,这事查不得,细查下去,沈家保不住,他这个天子也难摘干净。 霍准亦皱了眉头,这一纸诉状原该他递上去,宰相体恤民情,请皇上一查到底。竟是沈元州粮草丢失之过,为掩自身罪行,不顾西北之安。 只是,此时他不敢,安城只丢了那么点粮食,怎能导致西北十倍数额之巨。查,就是查他霍家暗中动了手脚。 于是多方不谋而合,要快些,死几个人,这事儿就过去了。 死,就死商吧,此事无关众人,是奸商利令智昏,当杀。 于是一纸令下,县衙官兵成列闯进粮铺,但凡账本有丁点不对,立时血溅三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上者行之,下者效之,连那些微末小贩,十有八九都没避过这场祸事。西北几城的主街上,血水凝成冰印在地上,几天几夜都褪不下去。 苏远蘅在翠羽楼醉的不醒人事,前几日他还在四处奔走,一刻不得歇。 “刘伯,退吧,不行赶紧让家里歇几天,不能再拖了”。 “苏少爷,我晓得你是好心,可那几个儿子不听啊,就是听,哪里退的了。你知道王大人放了多少石粮在我刘家名下,你瞧瞧这世道,这十分利,上面的拿走九分,剩下一分,都是咱脑袋换的呢。” 乌州总领家 “老爷老爷,拿回来了拿回来了。你说现今儿卖点粮,万岁爷咋动这么大火,幸亏咱没自己干,刘家也抹干净了” 寿康宫 “母妃,朕……”。魏塱有些失言,他不想当个昏君。 “塱儿,天子不会有错”。淑太妃指甲上的豆蔻,今日尤其的艳。 宰相府 “爹…”。霍云昇,也并不想当个无赖。 “云晟不必自责,陛下令下的如此之快,当无灾民”。霍准所求,不过是权,并非佞。 苏夫人落了笔,簪花小楷还未干透,远方魏塱与霍准也刚把锦盒扣上。三人所书,竟是同一内容:安城粮案。 原今日皆不过扬汤止沸,明朝仍要釜底抽薪。长街之上,尸骨未寒,这些人已经惦记着何时才能借此事令对手毙命。 薛凌巴巴的做了回螳螂,于是人人皆想当黄雀,不知他日事起,谁才是那只蝉? ------------ 第51章 春沉 山雨欲来之时,所有人都恨不得把头埋沙子里,而今尘埃落定,魑魅魍魉便逐一昂首阔步的登台。 还有两日,便是除夕了,苏府仍旧空无一人。祸兮福之所倚,一下子没了那么多异己,安知苏远蘅那几滴眼泪不是喜极而泣? 魏塱忙着收集当日证据,有,是霍家放了那把火,无,也必须是霍家放了那把火。 霍云旸上书,为固边防,当设平安二城监察史一职,天子准奏。 霍家不动声色的把人塞进了安城。丢粮一事,不能一击毙命,那也要务必成为压倒沈家的一根稻草。 薛凌描了一夜的百家姓。手里书的是赵钱孙李,口中念的却是匡君扶国,只希望这翻来覆去的催眠能压住自己那一点邪念。 纵是岁月磋磨,到底丹心仍存。她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让生灵涂炭。 然而两地实在相距太远,她终究无法对那场腥风血雨感同身受,偏这几年颠沛流离,想来都是切肤之痛。 周吴郑王,描着描着,恶意不减反增。当年她父亲、她薛家、她平城上下,是不是都如同今日商人,不过是人掌中玩物。 原来别人能做的事情,我薛凌,也做得。 天色将明,一本薄薄的百家姓早已描了好几遍。推开册子,郑重的铺了一张纸。 苏家所用,无一不是好东西,练手也是名贵的松烟墨。里头兑了杜衡汁,入纸不晕,落笔生香。 薛凌学的,本大多是兵法战道,偏逢太傅退隐,便很是学了些文人玩意。她以为这一生除了用来挤兑鲁文安再无用处,不曾想,有朝一日,用到了自己身上。 她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