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库太监支使一遛宫人太监忙着,云箫韶悄摸领画晴望库房深处两面酸枝顶天柜子摸来。 这处另设的七窍玲珑锁,一向是李怀雍单门存要紧物件的地儿。 钥匙不消说,前儿李怀雍塞给云箫韶,她又还回去,但多藏的一份心思,不能见天儿只是你使人跟着咱们不是?总也要握一握你的把柄,当时云箫韶就暗教画晴去刻来,一小半儿寻的家里铁铺,其余的,一家打一个,京城满大街铁铺转一个遍。 今日云箫韶也不想着旁的,等闲一批绣着白莲花的乌衣制出去,能一丁点痕迹不留?她不信。 很快到底一扇篾木小柜打开,白玉藕花丝并两匹成衣赫然在目,云箫韶不敢多拿,取一两件短衫搪进衣中,一梭丝线交给画晴藏进袖子。 原本一切顺溜,偏她起身时一个踉跄,险些挝翻边上箱箧,画晴忙着扶她:“娘晕着神儿?想是这几日晚间没歇好。” 这几日晚间,云箫韶叫扶着静立一会子,心说还是成儿疼娘。 从前她发梦,一例只是梦见父母亲、筝儿、画晴和成儿,这头父母俱在,筝儿、画晴也活生生,后头就是成儿单门独闯她的梦。 是个没妨的,醒来怔一阵子哭一阵子就罢,梦里头成儿也不多打搅,不是自顾顽耍呵笑就是打头请安。如今呢,如今这夜间的梦访客,实不比成儿良善。 自打陪李怀雍观刑,云箫韶每晚总梦见文姑子。 淌血的出家人海清褂子,血缕的十指上头倒扎的寸长的钢针,那老粗,张着指头和血窟窿一般的眼,夜夜站在云箫韶榻边上张望。 舌头只连粘一撮儿肉,挂在外头,一晃一晃地悠,说道:“老身白开一张方子,没得命搭赔出去,冤。” 一来二去,夜间睡不踏实向来连着日间脾胃不旺,云箫韶吃用得少歇息得少,人都给霍搅得生瘦几分。 今日她一睁眼,怎说的,人命又不是犯在咱手里,冤有头债有主,谁的纤绳儿谁行的船,没得李怀雍犯的杀孽要她还?世间哪有这样道理。因振作精神,强吞下满算的饭食,领着往库房来。 又挑挑拣拣,收拾出来好些个赏顽物件儿,西洋钟、南洋翡翠戏鱼、东洋镶金木幅子等,值什么!边边角角的玩意儿,连档都没过,掌库太监就给巴巴儿地抬到梧桐苑。 那,情儿是美,无本万利的买卖,眼看不就要开张? 又过两日,李怀雍进宫议政,云箫韶与画晴老例子,家去。 照例备礼,给母亲和筝流打两副耳,料用的,筝流的是娇粉粉石榴石,母亲的是碧油油猫睛石,其余四只茶果点心盒子、豆酒、百果馅儿蒸酥等茶食不消说,还有一口鲜羊腔,母亲一向冬日里爱害寒症,冬病夏医,这春夏之交该多进些热热的。 想一想,又给宫里咸庆宫送一份儿。 另么,还有一只包伏,藏压在盒子底儿,一卷银票,弹掖在云箫韶袖口。今儿出去少不得故技重施,改换衣装走脱李怀雍的眼线,两件事,其一要看一间赁肆的宅,最好沿街,再拿些小物件上古玩行问价。 到家,杨氏和筝流哪有不高兴的,笑呵呵迎她。 走两步,云箫韶周遭看看,奇道:“家里新进买来的僮仆丫头?怎许多瞧着面生。”杨氏拍她的手儿:“你这丫头眼尖。” 因说起家中邻东主人家男子汉殁了,妻女发卖地产回乡,两家素来走动,年节时下也奉礼,那家太太求杨氏好赖打发奴仆,杨氏就做主使钱接来,连带宅子,也给置办下。 到杨氏屋里稍间坐下,又说:“你父亲总说南边宅院精细,引的活水建的月桥,好个景儿,我想咱家不如找匠人盖一座园子,边上盖一座卷棚,也是个宴客的场所。再有地儿,给二姐盖一座小绣楼罢了。” 云箫韶佯装不依:“她怎的有绣楼住?我在家时可没有呢。” 云筝流道:“宫墙院儿还装不下姐姐?要和我计较这几片瓦。” 屋里大小仆妇跟着笑。 坐一刻,又陪着饭,云箫韶借口歇息回房,解开脖上红晶釧子换寻常衣裙,带画晴从角门上出去。 先头不去别的地儿,先望东大街打釜巷子孙太医处迳来。 云箫韶一例不进去,教画晴询问,说家里小爷躲书院,要摹瘾癣,不知找哪个没良德的医家开得方儿,手上、颈上涂的什么粉,顷刻间生出层层的风邪疮子,害痒,人也发热,问解法。 末了又作忿忿貌,说这是什么方儿,定要擒找坏良心的跛脚庸医。 说辞顺溜画晴戏也作得顺溜,从孙太医口中顺嘴问出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