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开脸的红,上京或许不比京城繁华,唯一座涑水湖风光尽览,湖岸边上柳青枝红,逞尽灵秀风雅,州府张同知、韩通判这日在湖畔望月楼宴太子驾。 原本通没有云箫韶的事儿,偏偏这位通判韩大人,自作聪明,大约是瞧着太子不过稽留养病,不上半月,就这都要巴巴儿请太子妃过来,这不是宠?不是爱?不是心尖儿上的人?太子殿下看重,那咱们怎能轻慢,上告长官同僚,一力撺掇各家娘子同去。 到席上,云箫韶见这韩通判的礼,就有些横竖不顺眼。 夫人太太自然另置一席,铜鹤大扇的座屏铺摆好,云箫韶位尊望后才到,她坐好,受官员们的拜,见着通判说姓韩,果然一瞧尖腮鼠眼儿没个敞亮样儿。 只是又见他娘子,旁人身后至多二个衣饰体面妇人侍立,唯她身后一气儿站五个,知她内宅日子八成不好过,又怜惜起来。 这一来,少不得话儿多说几句。 只见今日这宴讲究,案上玉杯犀杯赤金攒花杯,盒里金羊银鹅白玉酥子鲞,楼上楼前琼花珍禽,白羽的鹤、紫蕊的花,民间都要万金之数,花丛中央台子上又有伶人作舞小优儿弹唱,甚么观音舞、佛桑舞,不一而足。 听一会子的唱,云箫韶问韩通判娘子:“上京本地,是南调时兴?” 底下台子唱好几套,打头唱的韩湘子升仙记,后又唱的《八声甘州》“花遮翠楼”,都是南边词曲。 韩通判大娘道:“娘娘好灵的耳!”又说,“原也南北并行,只看各家的本事,只是年前秋天交春院进来一批南人,好个弹唱!恁伶俐的嗓儿,有如天上下来般,南曲这才占得上风。” 云箫韶凝目看一刻,问:“当中那个,穿烟云羽纱衣裳的那名,弹琵琶的,姿容不凡,也是南人?” 韩大娘笑得眼没缝儿:“要说娘娘的慧眼,那一个上京碧玉仙,可是上京男子汉的心尖尖儿、明月枝儿。” 边上张娘子说:“她叫碧容,要听她琵琶的客要排到夏日里。” 碧容?这名字,云箫韶来回念几遍,心里隐约有个盘算。 只是这盘算,这姐儿倘是个淡薄性子可不成。 因问:“这样的人材,上京又不乏好子弟好门楣,家里妈妈怎不做主嫁了她?白白耽搁在院子里。” 韩大娘未及答话,身后一名柳眉杏眼的妩媚女子道:“她哪个肯把眼儿低着?只瞧着天上哩。” 按身份这女子是韩通判家里妾室,如此拈酸带味一句,看不上这个碧容,云箫韶猜她大约差不离也是这等出身,又猜这碧容也不是一般人。 只是这个女子,她不该插话。果然韩大娘冷脸踅一眼儿,座中太太夫人也都没接话,少一刻,张娘子打发一遛的妾室小大姐儿都出去。 又赔笑:“妾的不是,打搅娘娘的清净。” 云箫韶道无事,转眼想教画晴去打听人,又一想,值什么,她是太子妃。当面儿笑:“教坊司也没这么样儿的好器乐,”又低声拉韩大娘道,“方才那个,要我说他大娘何故给她冷脸?她是什么身份,真要是个良家做姑娘的进来,落下一子半女,大娘才真正要冷脸。” 韩大娘一听,那可是,良家贵妾才干净是催人脑仁儿疼,再看云箫韶眼睛只在那碧容身上,听得弦儿:东宫也怕良家女,太子妃又要贤良名儿。 当即递话搭梯:“要说她们什么愚胸笨怀?再好的琵琶不过是自幼久练的功夫,要妾说,若是娘娘去学,什么天庭上仙音弹不得。” 上道儿,云箫韶微微一笑:“正是说的,我近来心里想着学琵琶。”韩大娘道:“现成儿的女师傅!” 三说两不说,说定韩大娘出面给碧容赎来,悄无声息再由云箫韶带回京城。 情儿是好,喜欢发性儿,作孽的根子恁便宜,咱们给你选一个好的,又上进,名中又带一个容字,一个茜蓉一个碧容,赶情儿是,再好没有。 她脸色好,她是主客,这一宴越发地宾主尽欢,俨然一派其乐融融。 可话儿自古来说,好花不常开,好酒不常醨,乐极就要生悲。 恰似一阵乌云旋卷,望月楼酒正酣歌正靡,忽然一旁石山上哗啦啦奔出一队乌衣人,个个儿面戴黑面巾,手持宽口大刀,不由分说望楼中袭来。 打头一个,手起刀落,千户所的侍卫活像纸糊的,登时鲜血如注委顿在地,死在刀下。 不知是谁,憋声怪气大喝一声:“有刺客!”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