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是沁人心肺,大冷的天远山炉煨在心坎儿上,云箫韶挣她来握她的手。望她,真好看,还是姑娘,眉目间一丝儿阴霾也无,好好好。 姐妹两个又轻声说几句,恐打搅杨氏议事,相携到后头云筝流房里坐。丫鬟给设案顿茶,又摆出四样点心,有玫瑰软酥还有乳饼两样,云筝流不看,单抱着先前画晚带来的霜柿蜜茶,一口一个嚼不停。 画晴给云箫韶整妆,一壁笑道:“知是姨喜欢,不枉俺每忙活一场。” 把腮面鼓了,云筝流道:“就知道是画晴动的手,先头画晚还说姐姐亲自拣的,小油嘴儿想唬我!”画晚喊屈,又说她也出力,怎就画晴一人儿落好。两个年纪相仿,在家时就是长嘴的冤家,逞斗起来连珠炮相似,你一言我一嘴噼里啪啦响,云箫韶和画晴在边上不掺和只看着笑。 笑着笑着,画晚说不过嘴,一跺脚:“姨你就蛮搅,犯夜的拿住巡更的!”扭脸置气打帘子望外走,“再不与你捡柿茶吃的,白养的你口舌伶俐!谁将来看与姨说亲,亲家的娘姑妗子合起伙儿来都说不过姨!” 说的这嘴,云筝流要穿鞋追出去打她,画晴给拦住,又好好地奉果子与她吃劝,一屋子丫鬟笑得欢欢喜喜。 唯独云箫韶脸上勉强,险些笑不出来。 将来说亲将来说亲,可不是!险忘记这茬!筝流今年十三,再过两年可不就要嫁去徐家!天杀人的火坑,没廉耻的贼囚蛮子,云箫韶袖中帕子攥紧,绝不能睁眼看着筝流配给徐燕藉那个人面兽心的货! 说这徐燕藉,吃喝嫖赌的好汉领头,活油生事的元帅,上下撺掇左右逢迎,只脸长得不露那事儿,和他妹子一般无二的好相貌,正经子弟样子,又长一副七巧簧儿口舌,单会蜜糊坠花哄人。 如今蒙徐皇后的荫领的东宫詹事府府丞,过两年右任中书左司郎中,好歹正五品的京官儿,那时候正逢云箫韶父亲也调任京中内阁,眼看青云直上,徐皇后极力说项,硬做成这门亲事。 不成,豁出去自己禁在东宫熬干骨头也罢,鸾筝儿也不能嫁去徐家。 她心里千仇万恨,面上功夫到家,间或抬手使帕子揾云筝流面颊:“瞧你,不知道还当你眼睛吃饭,看吃到脸上。” “她不是这般?”外头打帘子进来是杨氏,“通是没个省心的时候,家里养小厮也没她这般好动。” “母亲。”“奶奶。”“太太。”屋里众女都起来见礼,迎杨氏在上首坐,云箫韶、云筝流打横,丫头重又顿茶,云筝流道:“我姐不在家,母亲惯拿我的规矩!” 杨氏跟云箫韶叹气:“我也拿得住,阖家里问问,谁不怕这个混世的魔王。也是奇也怪哉,我生你,自小恁是文气,怎的她这般上蹿下跳。” 云筝流一壁嚷嚷听听听听母亲嫌我呢,云箫韶道:“王母娘娘生七衣姑星,尚各有各的性儿呢,我倒喜爱她活泼。” 这话,京里净是透风的墙,杨氏也是大家出身,平日交游都是宫里走动的太太夫人,哪个没听说慈居殿太医院判太子妃脉?当即又说一会子话,借口叫云箫韶陪去库里找东西,打发丫鬟婆子带云筝流园子里耍。 一遛的人出去,杨氏觑一觑云箫韶神色,说:“我儿,你这遭怎的,与殿下合气?” 云箫韶扮没事儿,说母亲那的话。 杨氏道:“我瞧不出?没得要说相中丫头,太子爷难道不盼小厮!” 又说:“凤箫儿,谁家灶上有柴无烟?心里头无明的些儿点触着就生火,尽让些就罢了。” 云箫韶把头低了:“没有的事儿。真是没有的,我是个傻子?不知道日子?这一回是太医院不肯忤逆冯太后面子,要说有,实际我这肚子里哪得的货。” 母亲,最是大家教养出来的贤惠人,父亲远赴任上,家里家外庄子铺子哪一项不是母亲操持,本就千头万绪,她又是深读女训长大的人,这一来,有些话就更不能对她说。 杨氏道可惜,复又说倒也不急,你进去才一年,又说:“我当年进云府,一应的钥匙账学看足足大半年,东宫甚么家业,只多不少,想你也有的忙,不得空养身子。” 这名头名不副实,说云箫韶甩手掌柜也罢,说李怀雍万事在握也罢,总之东宫的产业没从云箫韶手里过过。她寻思一个说法儿:“宫里您也知道,冯太后乌眼鸡似的,这档口生养也不容易。” 这话很是,杨氏叹道你受苦,母女两个说两句,忽地云箫韶想起一项。自打在那头死去这头醒来,总是浑浑噩噩,看见李怀雍一时怨恨一时迷茫一时无趣,万事懒怠,可怎说的?日子不得过? ?M.zgXxh.ORG